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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致的安静。无边的黑暗。触目所及一片残骸。

雪莉进入了钢铁侠的梦。

她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跟在托尼的身后，可他无所察觉。又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托尼的双眼始终注视着前方，他将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里。

那到底是什么？

雪莉认真看过去，不禁吸了一口冷气。

面前的一堆凌乱不堪，那是复仇者英雄们的尸体：黑寡妇，雷神，鹰眼，绿巨人，美国队长……他们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报废了所有武器，用尽了全部力气，流干最后一滴血液，最终倒地不起。

这场面托尼已经经历了太多遍，他几乎没有犹豫就在这群尸体之间走动起来。即使知道结果，他还是一个个试过他们的鼻息，确认无人生还。

当来到美国队长的身边，托尼照例俯下身子探出手……突然，美观队长动了！他抓住托尼的胳膊，费力地吐出一句话，“你本可以拯救我们的，托尼。为什么……不尽全力？”说完，他就这么睁着眼睛停止了呼吸。

托尼久久地跪服在美国队长的尸体旁边。出神地注视着自己胳膊上被队长抓出的血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无言的悲痛和绝望弥漫在空气里。

当雪莉以为这就是梦境的全部时，托尼像是有所察觉般抬头望去，不知何时，黑暗的尽头开出了一个口子。某种不可忽视的、带着强烈的压迫感的东西正从那里爬出来，一瞬间，覆盖整个天际。

当第一颗炮弹坠落的光亮划破这黑冥之地，雪莉立刻认出了那些东西——外星人！外星人来了！他们要入侵这里！

托尼踉跄地起身，他看起来很是疲惫，摸摸索索在一堆废墟中扒出一个碎掉一半的指挥面板，查找所有用得上的东西。雪莉一瞬间就明白了，他要凭借一己之力，做出最后的反击。

“所以，这就是你的梦，先生。”

直到这时，雪莉终于开口。

托尼惊讶地回头，在短暂的恍惚后立刻确认了雪莉的身份，他又镇静下来，漠视一切地转过头，继续起手上的操作，“对了，我们来到了我的梦里。准确地说，是你来到了我的梦里。”

“是的。”雪莉回答。

她绕过那堆虚幻又惊悚的英雄冢，来到托尼的身边，抬手按住那块残破的指挥面板，“先生，这就是您焦虑的原因吗？”

托尼侧身审视雪莉，雪莉并不躲闪，她不能让自己露怯。就在几秒之前，她被这梦境触动心里的某根细弦，下定决心要向托尼的心魔发起挑战。

在托尼凝视雪莉的同时，雪莉也在仔细端详眼前的这位英雄——昨天夜里她被迫研究了大部分复仇者们的资料。媒体上的他总是光彩夺目、精神奕奕的。尤其是那浓密睫毛下闪着睿智光芒的焦糖色眼睛，不知迷倒了多少窈窕美女。可现在，雪莉只看到他颓唐的身躯，以及掩藏在这副躯体下俨然不堪负重、即分崩破碎的心。他在这梦境里苦熬了至少一年。每夜每夜，他都跪在挚友的尸体旁边忏悔自己，又不得不挣扎着从废墟上爬起，一次次堵上自己的所有来打这场没有胜算的仗。然而，比这更可悲的是，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用来做赌注的了。

他，托尼·史塔克，在这个梦里，早已一无所有。

托尼仰望满是敌人的苍穹，又回首注视死状惨烈的队友，他的眼眸里不再有光彩，“我没办法这样一个人活下去。同时，我也不允许自己懦弱地屈服，奔赴黄泉面对他们无声的责备。所以，我只能永远这样奋战下去，直到最后一刻。”

雪莉的心不可抑制地震颤着，一股涩意涌上眼眶，又被她强忍着憋回去。她一用力从托尼手中抢过控制面板，扔到几米开外，又抬手划过天穹，眼前的黑幕中一下子多出许多闪着光芒的晶面。当它们折射光芒把破碎的地球映射出无数的重影，高高低低变化不停，托尼才意识到那些竟是大大小小的平面镜、凹面镜和凸面镜。

雪莉意识到身边的人在观察她，可此时此刻她并不介意，更甚者，她竟抽空扭头好心地解释起来，“视觉矛盾。造梦小技巧之一。”

雪莉不断变化着镜面的位置，直到外星军队彻底失去正确的方向，她隔空挥手，渐渐收拢镜面，最终拢成一个没有缝隙的圆。

“封闭回路。创造无边界梦境的终极秘诀之一。”她抬头对托尼微笑，“现在，先生，让我们来着手解决你的思维定势问题。您不能一直把自己困在这里，是时候放手了。不然的话，您会被困死的。”

托尼望着那些在透明球体里晕头转向的侵略者，对新听到的概念表示疑惑，“思维定势？”

“对，永远不变的梦境，”雪莉试图找出更容易让人明白的解释，“你们理解中的死结局。”

“不，”刚一听完，托尼就发起坚决否定，“我每天都在努力，用不同的方法尝试更进一步地改变战情，每次的战损都不尽相同，每次的结局也总有微妙的差异。”

雪莉也摇了摇头，“过程并不重要，我所说的是结局，先生。在这无数个梦里，结局有变过吗？”

“……”

显然，托尼失意的表情已经袒露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