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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踏遍(03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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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 别废话, 弄他!

这样的场景真是异样的和谐, 前提是, 另一头忽然的骚乱不存在。

就大厅的左侧,动静实在是有点大。

森山雄原本打算说的话被吞回去了,他瞥了一眼, 勾勾手:“怎么回事?”

侍者躬身:“那边好像是藤原长官在的地方……”

“藤原?”

森山雄面色再次变得讥讽:“是他在惹事?”

侍者又看了看,回过头耳语:“不,是个没有见过的生面孔, 藤原长官在旁边盯着呢,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真的不会出什么事吗?

严钧晟心头一动,再次和清荣对视上, 看明白对方的暗示,他手指微微动了一下,顶住了手铐的锁眼。

这个小插曲吸引走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所以当杜长贵假扮的侍者出现在那附近的时候,并没有太多人注意到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

只是忙着赶过去的日本侍者有些诧异地扫了他一眼,“你是新来的?”

……怎么看上去有些面生, 好像没见过啊。

杜长贵有些紧张, “啊?”

对方说的是日语,他听不懂。

但这并没有立刻引起对方的怀疑,因为在这宴会厅里,会说日语的侍者到底还是少数, 剩下多数都是国人, 所以那个日本侍者只是皱了皱眉, 转过头骂了声“八嘎”,没有继续追问。

杜长贵松了口气,有意无意瞥了一眼二楼雅间,发现自己这边确实没人注意之后,悄悄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根细细的铁丝。

争执发生的地方离过道很近,这完全是个突发情况,但却是对他们很有利的突发情况。

铁丝悄无声息落在地上,被杜长贵用脚踩着,推到了边缘。

他趁着大家都在往那边看,把袖子里藏着的几根细铁丝分别落在了应该落的地方,调整好了位置之后,他立刻把自己藏进了灯光黯淡的过道中去。

斜对面的拐角处,有个人影一闪而过,他深吸一口气,紧张到手脚都僵硬无比。

来了来了,马上就要来了……

头顶的灯泡似乎闪了闪,杜长贵目光在附近扫过,指尖一直在抖。

五,四,三,二,一!

他猛地上前一步,打翻了旁边桌子上开好的酒,哗啦一声,酒液顺着他的脚边开始流淌。

红酒,威士忌,混在一起之后颜色被稀释,成了淡粉色的水流。

也是在同时,宴会厅内的灯光忽然就全部熄灭了。

有人在惊呼,屋内立刻乱成一片。

杜长贵感觉自己的头发几乎都竖起来了,他只敢往前,却不敢往后,因为他知道那铁丝一个接一个,是在为电流接通前行的道路。

有人关闭了管灯的电闸,切断了电线,把电线的一端丢在了水里。

而那水流的末端,就在楼梯的拐角处。

这就是他们之前设计好的一出戏,因为这里的模样他们实在是熟悉非常,知道这里的地板略微有些倾斜,即便是弄了水,也不会大面积扩散,而是汇聚成一条线,就在这边缘处往前。

接下来,他们只需要等待一个人下来,伸出一只脚,踩在无声无息流出的水线上。

“啊!!!”

有人惨叫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十分刺耳,杜长贵心跳得像是马上就要从喉咙里飞出来了一样。

他感觉有人在后头拉了他一把:“留神。”

杜长贵猛地开始大口呼吸,耳旁嗡嗡直响,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紧张到忘记喘气了。

乱糟糟的宴会厅里,他站在黑暗中,看见楼梯上那个模糊的人影在闪动。

跌倒的人有好几个,杜长贵似乎都在这黑暗里看到了噼里啪啦的电光闪过,他觉得又刺激又害怕,身上鸡皮疙瘩密密麻麻。

一分钟。

他以为等了很长时间,但实际上只有短短的一分钟,从那群人下来,再到有人被电打倒,紧接着,就是更加混乱的场面袭来。

两个模糊的身影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跑来,在混乱的人群中并不显眼。

下一秒,大厅右侧忽然间轰隆一声。

尖叫声几乎要掀翻房顶,所有人都开始往外逃,原本还松散的大厅瞬间变得拥挤起来,魂飞魄散的人们一股脑地往出口处挤。

灯还没亮,杜长贵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跑!”

来不及想其他,所有人的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字——

跑!

快跑!逃出去!

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们并没有挤在人群里混出去,而是顺着过道迅速潜入内部,杜长贵领先,带着他们到了拐角的卫生间。

严钧晟的手铐并没有解开,双手被扣在一起,让他的行动很不方便。

这时候,负责切断电源的高梦也来了,几个人躲在卫生间里,互相对视一眼过后,严钧晟转过身,后背靠墙:“你先出。”

没人有异议,这时候,说话都显得特别浪费时间。

高梦踩着他的肩膀,推开窗户便翻了出去,接着就是清荣——

“你们出去拉我。”

这里就属严钧晟个子最高,行动最不方便,他都不用思考就知道,把自己放在最后一个是最合适的。

倒是杜长贵发现要踩着他肩膀爬上去之后,有点不太自然,不过被他一瞪,话也不说咬着牙就踩了上去。

两个人在窗边向他伸出手,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算是把他拖上去。

翻出去,是一条乱糟糟的小巷子,在这里还能听见宴会厅的尖叫声,以及士兵鸣枪示警的声音。

他们又是一路狂奔,拐过去好几个弯之后,终于算是在巷子的另一条出口那里看见了等着他们到来的汽车。

心脏还在飞快跳动,突突突,震得他耳膜似乎都在随着一起跳动。

严钧晟按了按胸口,有些脱力似的靠在车门上:“想办法把它弄开。”

“顺便——”

“趁现在还乱,我先去找一个人。”

回想起以往那些总是瞧不起自己的人现在却只能站在底下仰望自己,那种感觉,爽的简直让人上瘾。

管他到底是什么眼神,统统都归为嫉妒就好了。

哈!

满身酒气的梁维无比春风得意,以往那些低声下气的梁维早就已经不存在了,现在,他是谁?

他是梁先生。

他是能跟大人物们同桌而坐推杯换盏的梁先生!!

不是那个庶出的窝囊废!!

他现在金钱、名望,要什么有什么,有了日本人做靠山,那个总是嫌弃他的未婚妻最后还不是得乖乖回到他的怀抱?

生逢乱世,能活下去就已经算是运气好了,能混到像他这样风生水起一步登天的人有几个?

他才不管别人背后会不会骂他是汉奸,现在这个世界,都是握着枪杆子的人才有权利说话,即便那些人骂他又如何?有本事当着他的面来说啊!

他们不敢,他们害怕惹他生气,或许某一天就不明不白死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去了。

一想起刚才酒席上,那些人毕恭毕敬的面孔,梁维恨不得当街呐喊。

人都说风水轮流转,看吧,现在轮到他来当那个人上人了。

到了家门口,梁维还在心里盘算着要换一套更大的房子住,他简直迫不及待要去跟屋里人分享这种快乐的事情。

现在已经很晚了,屋里漆黑一片,梁维醉醺醺地直冲卧房,伸手用力推开门,才发现今天他的妻子没有趁机锁门。

他不由得更加高兴:“阿燕!”

屋里静悄悄地,没人回应,不过梁维也不在意。

他门都没有来得及关,跌跌撞撞就往床上扑过去,嘴里还含含糊糊说着自己都听不懂的话。

但是这么一扑,却是扑了个空。

床上冰凉一片,并没有人躺过的痕迹,梁维皱眉,直起身子以后试探着又喊了一声:“阿燕,你在哪?”

“……你猜?”

低沉的男声让梁维被酒泡晕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他猛地起身,下意识往后退:“是谁?”

角落里,有人伸手把屏风推开了一点点,嘴里还是那句:“你猜?”

黑漆漆的屋子里,一个男人就坐在角落,看不清面容,但那双眼睛,却像是带着摄人的可怕感觉。

梁维手摸到了墙边的花瓶,准备好了逃跑的姿势:“你来我家干什么?”

男人没说话,只是擦亮火柴,慢悠悠点了一支烟。

火柴的光很微弱,但却足以让男人的面部轮廓在黑暗之中显露出来,梁维有些不可置信地吸了口凉气:“你是严……”

“嘘。”

“你太吵了。”

屏风被男人漫不经心地推开,因为重心不稳,往床的方向倒下去。

梁维就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被绑住,瘫坐在地上,和他目光对视之后,无比惊恐:“唔唔唔!唔!”

“来,梁先生,坐下。”

严钧晟抬眼,面孔在烟雾中朦朦胧胧,唯独唇边一抹轻佻的笑容,显得格外刺眼。

他说:“我们谈谈。”

方才还一脸凶相的梁维瞬间变得无比乖顺,手欲伸未伸,面上忐忑万分:“严先生,您有什么事冲我来,别……”

“别什么?别动这位——你心爱的女人?”

严钧晟咬住烟嘴,靠在椅背上,微微扬了扬下巴:“那就坐下。”

梁维忙不迭搬个凳子,端端正正坐在他对面,看起来就像是等着听老师吩咐的乖学生似的,滑稽的要命:“您说您说,我都听着。”

严钧晟看着他,指尖轻轻在香烟上掸了掸:“近点。”

等他过来后,严钧晟方才满意点头:“你是早就知道我会走那条路?为什么?我有点想不通,麻烦梁先生跟我说一说,这一怎么一回事啊?”

梁维只觉得离得近了,似乎都能从对方身上闻到血腥味,那种味道真实的不像是错觉,让他更加心里没底。

脑中飞快闪过什么,梁维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眼神在旁边的女人身上溜了一圈:“那个……都是森山雄,对对对,都是他吩咐我的,他查到了您后来去了广东,又很巧劫到了您给商会寄的信,但是因为他没办法亲自前去抓人,害怕耽搁了时间您就连夜走了,所以才让我故意过去拖住你们的脚步。”

说着,他讪讪笑道:“其实我本来也是不愿意的,但您知道,这……讨生活嘛,那个森山雄势力庞大,我这也不敢违抗……”

“这样啊,那行了。”

严钧晟摆摆手,随手在旁边桌子上灭了烟,“你再过来点。”

阴影让他几乎整张脸都隐藏在黑暗中,分辨不清他的神态,梁维一边听话往前,一边想着怎么脱身,嘴里还乖巧地“哎……”了一声。

但是下一秒,他就知道自己不用想了。

严钧晟原本只是安安静静坐在那里,靠着椅背,模样慵懒。

可是等着梁维再靠近一些的时候,他却忽然间暴起,随手抓住桌上不知道什么东西,铛地一下,斜着重重打在了梁维头上。

风声转瞬即逝,梁维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倒在地上了。

严钧晟松了手,长长吐出一口烟雾,而那东西掉在地上,咕噜噜滚了一圈。

低声呻/吟着的梁维半眯眼,在一片红的中间看清楚了那东西的模样。

——是尊佛像。

和善的弥勒佛端坐在莲花宝座之上,带着笑眼,和他对视。

莲花宝座上,还有一角被染上了殷红的色泽,红色和佛像的金身融合的是那样巧妙,让人觉得无比讽刺。

严钧晟蹲了下去,指指那个满面惊恐的女人:“她和我无冤无仇,我自然不会动她,不过你要是不听话,那可就不好说了……”

话没说完,他闷笑出声,掏了支烟递到梁维嘴边,“来,抽支烟缓缓。”

屋里没开灯,只有窗外淡淡的月色洒在地板上,皎洁的月光是莹白色,可是映在严钧晟的脸上,却显得他表情更加可怕。

明明他是在笑,可是看着他的样子,却能让人忽然间生出一种绝望。

这就是几年前,令人闻风丧胆的“活阎王”的真面目吗?

梁维只觉得后背全都被冷汗浸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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