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1 / 2）
沈默捂着被凛暮拍过的额头, 眼睛眨了眨, 心跳有些紊乱, 他轻声说：“我不认为那是错觉。”
但凛暮仿佛没听见一般说道：“待回到了九重，我有些事情要忙，一段时间内不会去窥极殿看你。”
沈默拿下捂着额头的手：“一段时间是多久？”
凛暮笑道：“不会太久。”
沈默点点头, 又是沉默。
凛暮歇了逗他的心思, 两人快速洗漱收拾完毕，便各自回房休息，今晚凛暮并没有来监督沈默，沈默却许久未睡着, 时不时看一眼房门, 最后在天边升起第一缕微光时闭上了眼睛。
回九重的路程风平浪静，一到九重, 宿源欢便离开了。
而凛暮、闻璞同沈默一起进了帝宫后也离开了，只有沈默自己回了窥极殿。
离开几日，窥极殿仍旧是老样子，冷冷清清人烟稀少。
沈默前脚踏入窥极殿内, 后脚就有宫人来通知他帝君有请。
沈默只来得及换下风尘仆仆的衣衫，便立刻去了帝君的书房。
由宫人通传后, 沈默推门而入, 绕过门口的屏风便看见帝君端坐于案前正在看书。
他面上仍旧是那副熟悉的面具，却只穿了一身松散白袍, 似是寝衣, 一头黑发湿淋淋的披散在身后, 像是刚刚沐浴完毕。
沈默躬身行礼后站在一旁，等待帝君的指示。
帝君好像全身心都沉浸在了书里，指尖碾起一页书轻轻翻过，看了一会儿才慢慢放下书来。
颊边一缕发丝滴落的水珠砸在书本上，好好的字迹立刻被氤氲成一团墨迹。
帝君的动作一顿，虽看不见表情，也毫无厌恶，却让人觉得他有点懊恼。
半响，他冲着沈默说道：“过来。”
帝君将那本被水滴晕染开的书合上，顿了顿又将它压在了其他书下面眼不见为净，这才抬起头来，指尖隔空点了点书房角落挂着的备用巾帕，随后又点了点自己的一头湿发，意思十分明显。
沈默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走过去拿起巾帕来到帝君身后，为他轻轻的擦拭头发。
这位帝君似乎很喜欢让他擦什么东西，上次是擦背，而这次是擦头发。
帝君的发丝很凉，长长的发丝顺滑的垂落下去，沈默双手松松的拢了拢，然后慢慢的拿巾帕包住揉搓。
他似乎是洗浴后便直接穿上了衣袍，整个背部已经被水浸湿，沾在背上，透出一片背部的肌肤和几条些微起伏纵横的老旧伤疤。
“说说泽水城的事。”
帝君闭上了眼睛，像是享受，语气平平。
沈默想了想，挑着些重点，慢吞吞的说给帝君听。
说到尧族时，他斟酌着开口：“我听闻尧族乃帝君所灭。”
帝君睁开了眼睛，“所以呢？你想问什么？”
沈默沉默了，他摸不透帝君的想法，便是帝君对他来说是敌是友他也辨别不清，但总比不上凛暮来的可靠。
帝君伸手扶开沈默帮他擦拭发丝的手，轻轻抖了抖沾湿的衣襟说道：“想问便问，本君给你这个权利。”
沈默手里握着被发丝浸湿的巾帕，有些犹豫。
帝君：“问。”
沈默：“……尧族可有遗孤？”
帝君：“……有。”
沈默：“帝君知道那些遗孤现在在何处吗？”
帝君：“不知。”
帝君战说的十分平淡，似乎说的并不是与天下所知相悖的事实。
沈默看着帝君背对着他的身影，问道：“都说尧族由帝君灭族，可是真？”
帝君仍旧语气平平：“半真半假。”
沈默：“据传帝君诛尽尧族老弱病残，这便是假了？”
帝君轻嗤：“传闻与本君何干？”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尧族，那尧族曾经出过一位恶事做尽的纵蛊奇才，你也知道？”
沈默点点头，“听闻他曾屠杀了数座城池，致死数十万人，此事当真？”
沈默对此一直持怀疑态度，毕竟泽水城一事伤亡上百已经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了，仅凭一人之力屠尽数十万人，怎么听都有些谣传夸张的成分在其中。
帝君许久不答，在沈默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只听他冷淡说道：“是真。”
沈默垂下眼帘，不敢置信：“为什么？”
“自是因为，一己私欲。”
帝君说完站了起来，拿过一直放在身边的手杖拄着，慢慢走向书房最里面。
那里面隔着一扇巨大屏风，屏风后是一床卧榻。
沈默见帝君慢慢走了过去，透过屏风隐约看到他斜倚在上面，传递来的声音却仿佛由在耳边。
“有了点惊世的能力，总要做出点什么来让人知道，跟小孩子一样。这还不至于让人疯癫，但当有能力的人有了私欲，就不同了。“
若是那位屠村屠镇屠城的纵蛊奇才知道自己被形容为小孩子，只怕是不会开心。
“你下去吧，此次泽水城之事，算你有功。”
沈默从沉思中回神，默默退出书房，一直到走了很远，才想起来，他手中还握着给帝君擦拭头发的巾帕。
他停了下来，看着手中角落绣着一个张狂“战”字的巾帕，总觉得丢了似乎不太好，于是就那么带回了窥极殿。
泽水城一事详细案情帝君并未昭告天下，只寻了个已死恶人的名头便将泽水城之事解决，至于为什么没有公布事情，想来是又因其牵连甚广，又极其残暴，为了安稳民心，便只得隐瞒事实，试想一个几岁孩童都可以做下如此恶事，控制活死人杀人，若当真公布真相，岂不是会人心惶惶。
有些事，百姓可以知道，但有些事，还是不知道为好。
沈默增了十二年寿时，一时倒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下来，不再有刀时时刻刻悬在头上的紧迫感。
于是他便窝在了窥极殿不出去，静下心来好好学习算卦系统中磅礴复杂的卜卦之术。
就这般悠闲度过了几日，帝宫便又热闹了起来。
当今天下，第一大国战天首当其冲，威慑重重，而堪堪居于其下的，便是一直虎视眈眈的昆国。
众所周知，前不久帝君刚刚在朝堂内揪出不少来自昆国的明探、暗探，其中更是有一位曾深得帝君信赖青年，已经爬到了朝堂举重若轻的位置，帝君震怒，将其处以极刑。
当日帝君带昆国探子尸首巡城示威时的情景，九重的百姓可仍旧记忆犹新。
自那次狠狠给了昆国一个下马威之后，昆国着实安静了不少，更是在近几日听说要送一位公主过来，想要求和。
据闻昆国此次前来的是本国最受宠爱的公主昆潇。
敌国送公主来战天的目的为何，昭然若揭。
自当今帝君登基以来，便一直孑然一身，初时也有官员提议扩充后宫，可帝君战向来铁血无情，专-制而独-裁，时日久了，便也无人再提。
所以当今帝君莫说是妻妾，便是个正经的后宫都没有。
而前朝的后宫，早就被帝君战给改为了刑堂。
不要妻妾还将曾经的后宫改为阴暗可怖的刑堂，战天国帝君战，怕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昆潇公主到来的消息是由昆国暗中递送而来，并没有大肆宣传，一来是为了保护本国公主的安全，二来这对于昆国来说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而据说这位昆潇公主，是主动请缨，虽说帝君战是个残疾、缺了条腿天下皆知，可帝君战乃天下第一强国的主宰，同样天下皆知。
虽他一直面具覆面不露真容，可同样，他也没有后宫，没有无数妻妾宫妃，嫁过来便是一步登天，连争宠吃醋也不用，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哪怕帝君战威名在外、残忍暴虐，想要靠过来的官臣子女、各国公主，依旧多如牛毛，但帝君战本人从未应允过，这次却又是为何独独接纳了这昆国来的公主？是说她有何特别之处吗？
沈默得知这些，还是因为这昆国公主的到来，打破了他这几日宁静的生活。
凛暮自回到九重一别，便当真几日不曾出现，而帝君却又莫名的将迎接昆国公主的任务交给了他。
这本该是礼阁的任务。
昆国乃仅次于战天国的大国，因此当天的迎礼、接风宴都小觑马虎不得，于是沈默便又看见了那位曾教导他祭舞的、不苟言笑的女官。
那女官仍旧是曾经初见时的样子，一身绿衫，面无表情低眉顺目，只一遍又一遍不停歇的讲解教导。
“迎接投诚之国的公主，按其国力大小所需礼数不同，原本按照昆国的实力，该当大办，其步骤、规矩之多，难以细数，但帝君有旨，因国师册封至今时日较短，又因前段时日一直忙碌于泽水城一案，疲惫非常，特赐国师免于繁礼，一切从简，只礼仪周到得体即可。”
女官垂着眼，嘴上说着冠冕堂堂的旨意，其实心中明白，这不过是帝君给昆国的另一个下马威罢了，却拉来了这个新任国师当遮羞布。
但另一方面，迎接投诚国的公主，首当其冲是一国后位的指责，无后者便为礼阁代之，又与一国国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