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便日日服侍梳洗罢!(1 / 2)
昨日一天,白术好似过完了别人好几年的日子,早上还忙着同姨娘打点府中待客事宜,晌午便被潘二爷送给了利王,晚上又迷迷糊糊地跟着人嫁到了这府里,惊吓,别离,惶恐,安乐,一日之中凑齐了,心里虽强撑着一股劲儿,身上早已疲累至极,待她醒来,发觉已是日上三竿,心里连道不好。
她昨夜睡前便想着,今个定要早起拜见主母,好叫人家觉得自己懂事知礼,日后也少些麻烦。
谁成想折腾太甚,黑甜一觉睡到这个时辰,丫头们竟也未叫,此刻跟前儿一个也没有。再瞧利王,他依旧在里头蒙得严严实实睡着,口鼻轻鼾,舒坦得紧。
白术不敢再磨蹭,忙掀了被子,点手点脚地起来,踩了鞋,自去外间匆匆倒水梳洗了,光光地挽了头发,依旧插戴了昨日走时头上那几件姨娘给的钗饰,还欲寻些脂粉,却不见台上有。只得作罢,步回里间来,俯在炕边轻唤道:“王爷,王爷,已是巳时了,请起身罢。”
谁知利王竟睡得比她还死实,连唤几声,动也未动。她只好又凑近了些,乍着胆子伸手略推了两下利王后背,他方在被窝儿里头肉虫子般蜷动了两下,朦胧转醒,从绣被里头冒出个脑袋尖儿,露出两只迷瞪眼儿,口中含糊道:“起这早做甚?”
圣上早年便赐了利王府邸,他既开了府,自然与兄长分府别居,满府上下没有大过他的,想睡到几时便睡到几时,不必请安,更无人敢管。
白术却不同,她想着昨儿个满府的下人只当她承了恩,又是头一天入府,若不早早儿的给夫人叩头去,人瞧着必以为她是那轻狂惯了,眼里没人的。
她在利王跟前儿福了一福,面上略有焦躁,又不敢冒犯失仪,口中道:“妾身服侍王爷起身罢,一会子还请王爷早些至上房,与夫人一同受臣妾的礼。”
“什么夫人?我父王与亲母早已仙去,虽有继母,亦不住在这府里。”利王含混不清道,觉未饱,还欲翻身睡去。
“便是老夫人不在,妾身也需得给这府里的当家主母请安才是。”白术见利王又蒙上头往里头滚,一时心急,伸出手险些要掰住他,好在及时缩了回去,忙解释道。
听了这话,利王方清醒了,顶着一头乱发坐起身来,也不同白术说话,只掀了被子,两腿垂下炕沿,站起来及拉着鞋,拖拖沓沓地往外走,自去外头桌子上斟了一碗茶,待饮了一口,却冰了牙,咂嘴骂道:“惫懒丫头!连口热茶都没有。”
说罢又将那碗掷在桌上,“砰”的砸出一声响儿,后头屋子里的丫头还睡着,至此方听见了,吓白了脸,忙系着衣裳带子,进来烧水收拾。
白术跟了到外间来,偷察着利王面色不悦,却好歹耐了性子说与她听:“本王嫡妻娶的乃是萨尔汗国公主,她不惯在这京都府里住,常随本王在西境,你上哪儿拜见去?”
“是,妾身谢王爷提点。”白术一心守礼,却被王爷毫不容情地驳了话,心里难堪,口中却不敢提,只点头称是。
红梅见水烧温,也不待开,便往铜盆里倒了许多,绞了毛巾与利王擦脸,白术亦学样儿,递了掺了沉香屑的牛乳胰子过去,利王接过,抹了两把在脸上,近旁便是一阵馥郁浓香,他粗粗搓了冲净,又取了头上裹了细苎麻布的柳枝子,蘸了素面黑漆盒里装的粉粒盐擦了牙。
单这一早上盥洗所用之物,就有许多白术只听过没见过的东西,她不欲在利王和丫头面前出丑,便悉心揣摩着,暗暗记在心里。
洗脸毕,绿枝又服侍利王安坐台前,摘了镜袱,方露出一面清晰透亮的水银梳妆镜,一面又从梳子匣里拿了一柄犀角长齿的替利王梳头。
此时用不着白术伺候,她又细想方才利王那话,“昨个他刚说府里的姬妾都打发了,如今又说嫡妻亦不在此,偌大王府,除了王爷竟再无主子,这倒是极省事儿的。”
白术瞧他脸色难看,不免还有些怕,却又暗喜,心想利王一个男人家自然是忙于外务,哪能能日日辖束着家里,便是偶然来一趟儿,虽挑剔些,又不同于那有主母日日盯着的,自己也不必时时若惊弓之鸟了。
她虽喜,脸上却不露,只侍立一旁,依旧学着服侍的手艺。
“哎呦,好蠢东西。”只听利王突然一声轻呼,白术还当是骂自己,身子暗抖了个激灵,却见利王头歪向一侧,斜瞪着绿枝又道:“多梳几回,本王头发怕被你薅尽了。”绿枝拿的那梳子上远远瞧着也有十来根黑头发纠缠在上头,她方知是丫头服侍粗手粗脚的缘故。
他时常那般爱抖威风,也只有这会子能让他吃些亏了,白术暗笑,她方才冷眼瞧着,琢磨了男人梳头的发式,款步上前,自荐道: “妾身替王爷梳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