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然而令元知没有意料到的是,周六晚上奶奶的病情极度恶化,躺在床上意识模糊,老爸试图把她搀起来送到医院去,但一碰到她的身体,她就直嚷嚷浑身疼要断气了,辨别不出是真是假的元爸爸,只好让元知大伯去请了乡里一个私人诊所的医生上门来看病。
“王医生,您就跟我去一趟吧,我妈已经没有办法去医院了,她之前在您这里看过病,你会熟悉情况一些,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啊。”
“不是我不去,实在是元大娘的情况我没办法啊,上次来的时候我就已经保守治疗了,能拖一天是一天,我真的救不了啊。”
“王医生,我们都知道老妈什么情况,医院上次就不敢收让准备后事,只有您才愿意给看看。现在就是拖多久的问题,我们做子女的,总不能不救了吧。”元大伯坐在王医生的对面,眼眶红红的,说一句话就要摇一摇头来表示无奈。
“元大哥,我叫你一声大哥,也实话跟你说,我们做医生的不是神仙,能救的我绝对不对找借口,可这救不了的我实在没有办法,我们也怕啊,要是真的治出问题了,人没了,我们承担不了责任哪。”
王医生是乡里远近闻名的医生,他的私人诊所无论什么时候去床位都排的满满当当的,他今年已经五十多岁,头发却已经白了一半,五年前他曾经去给一个情况和元知奶奶相似的老人治病,结果人没了,被勒索赔偿了五十万,诊所一度陷入关门歇业的境地。
“王医生,您看这样行吗?我和几个弟弟一起写一个协议,保证不管结果怎么样都不会把责任推到您身上,行吗?”
“唉……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就跑一趟吧,给老人家减轻点痛苦也好。”王医生终于答应了去元知家里给奶奶治疗的请求,提着他准备好的药品搭上元大伯的摩托车,往山上去了。
奶奶的病情和王医生估计的相符合,走到了人生道路末端的老人毫无意识地躺在那里,只费力地微张着嘴吸气吐气,就像一条离开了水的鱼,在岸上拼尽全力挣扎妄想着还可以回到水中一样。
这是元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死亡,在她习惯的文化中,“死亡”是不可以谈论的东西,因为它严肃庄重的带点晦气,没有人教过元知怎么去面对死亡,怎么去面对即将死亡的人。
是夜,几个伯伯开始轮流在元知家给奶奶守夜,生怕老人那一口气断了的时候没人发觉,用来通知四邻“家有丧事”的鞭炮也早早地备好,这就像是一个仪式,万事俱备,只欠一口气了。
第二天夜里,老人神志突然清醒许多,让人去叫家里最小的孙女元知,她平日里最疼的就是这个小孙女,因为她学习很上进,家里的“三好学生”奖状可以贴满一面墙,从不让人操心。元知走进那个曾经无数次进去的房间时,心里咯噔地跳了一下,不自觉的有些害怕,满屋子的活人气居然盖不住一个即将去世的人的气息。
“奶奶,我是元知。”元知走到床边,双手握在一起,语气里带有一丝哽咽,
“知知啊,”听奶奶的话……好好读书……将来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赚很多钱,帮助吃不起饭的人。”每说一句话,老人便要大口吸气,休息一会,“奶奶祝福你,会一直在天上看着你。”
“嗯。”元知轻声应了下来,觉得心跳有些快,眼眶发热,但是却没有什么悲伤的情绪。
“爸爸妈妈,你们来了”老人突然叫了一句,吓得元知一哆嗦,不知所措地看着老爸,“行了,你回房间把,记住奶奶说的话,明天你还要上学,去吧。”两天没有休息好的元知爸爸眼下发青,一脸憔悴,下巴上的胡茬因为没有打理已经冒出来了。
但这注定是个难眠之夜,凌晨一点多,老爸来叫醒了元知,“奶奶已经走了,下去祭拜一下再睡吧。”声音里的悲伤已经藏不住漫了出来。
第二天一早,元知准时出现在教室,把作业交掉以后,把杨舟的生日礼物给他,“这个给你,生日快乐。”她逼着自己扯出一个笑容来,殊不知这僵硬的表情真是比哭还难看,杨舟接过包装的非常漂亮的礼物,摸了摸上面的丝带结,“谢谢,你今天怎么了?不高兴吗?”
“没事”杨舟看着她不自然垂下的头,不打算问她不愿意说的事。
上午第二节语文课刚下课,班主任就来教室找元知,“元知,收拾东西吧,你哥哥在校门口等你。”一句话说的真是精妙,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但是不该说的一个字都没透露。
“好,谢谢林老。”这时候杨舟正好不在座位上,等他回来时,就发现同桌的书包不见了,桌面上的东西收的干干净净,一句话没有留,一个字条都没。
哦,对了,元知只麻烦了冯小晗给她带今天的作业回去……
杨舟突然有点害怕,她是不是突然就不会回来了?不对,她早上还说想听一首新歌,让我找一找,她一定会回来的!这颗忐忑不安的心在冯小晗过来收拾作业说要给元知带回去的时候才稳下来。
元知回到家里,灵堂已经布置好了,周围的一些老人家都来家里帮忙抄写经文,也算是为逝者尽一份心。
下午元知都忙着守灵,接待来吊唁的亲朋好友,冯小晗来送作业时,就看到元知带着白色的丧帽,跪在灵堂前点香。
“元知”冯小晗小声地叫了一声,“作业我给你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