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1 / 2）
王锡爵若有所觉, 但仍然没有了解到深意。
朱常洛继续解释, “我准备在城外划出一片地建成年老太监宫女养老之地, 只要他们年轻时按时缴纳够一定养老金和医疗金, 待年老就可去那里养老。那里会设专职人员照顾他们生活起居且一旦退休就按月给他们发放一定数额的退休金保障生活所需。”
王锡爵几人瞪大了眼。
“还请殿下细说。”光是听了大概他们都心动了, 年老后按月发放养老金, 想都不敢想。居然被死太监给抢先了。
“当然, 只有缴纳够五十年的社保和医保才能按月发放养老金，如果不够不但要一次性补齐，还需要缴纳一定的滞纳金。”
“万一有钱的不愿意去怎么办？”张位问。
朱常洛低头想了想, 张位问在了点子上。那些大太监手头金银甚多，看中的就是他们的钱。
“自然是有办法的。”朱常洛说，“养老金根据他们缴纳的金额分上中下三档, 下档每月可领500大钱, 中档每月可领一两银子，上档每月可领五两银子。”
几人皱着眉头, 每月五两银子是很多, 然而对于有些体面的宫女太监而言都不算什么。不过朱常洛接下来的话让他们目瞪口呆。
“中档和上档可从善堂认养一个子女, 帐房每月发放养老金时顺道查看子女是否孝顺。此外, 另设一处档案馆, 上档太监宫女生平将记录在案供世人翻看。”
过了好一会儿, 王锡爵反应了过来，击掌赞道，“妙, 妙, 妙啊！”
太子此举一举数得，最下等太监宫女只求有片地方安心养老，500大钱不算多。但足够他们每月使用，按照市价每天吃一个鸡蛋，一个季度添身新衣裳还是够的。中等太监多了些追求，希望有人养老送终，死后享受祭享。很多人会拿大半辈子积下的钱财回老家认个本家子侄充作养子，不过后果如何很难预料就是亲生的都不能保证孝顺何况是半路认养的。太子设账房每月查看子女是否孝顺可谓是解了他们的后顾之忧。
上等太监手上的钱财自然多了，是缴纳社保和医保的大户，一个档案馆足以让他们疯狂。越是得不到尊重的人越是希望能够名流千古，档案馆提供了一个平台。就算不在意那每月五两的养老银子他们也会缴纳大笔社保的。此乃其一。
二则档案馆的存在威慑了宦官，哪怕就是无根之人也不愿自己留下恶名。
其三就是通过让他们补缴社保，短时间内就能积累大笔资金，除却一部分用于发放养老金，更多的会投入到陕西治理灾区。
最后就是太子只此一招就等于收买了宫人，但凡缴纳了养老金的宫人没有不希望太子登基的。
几人心中暗赞。
“不过钱用于治理灾荒会不会造成以后发放不出养老金，有损天家威严。”王家屏迟疑道。
朱常洛淡笑，“不会，缴纳金额就是由我们订制，孤只不过帮他们将钱存着到时再按月发放而已。且此次必然会有大笔滞纳金，足以治理陕西灾荒了。”
他没有说的是，就是没有滞纳金，钱能生钱，那么一大笔钱来钱总是很容易的。何况社保只要第一期操作好，日后的钱财是源源不断的。
听闻朱常洛只是用滞纳金应对陕西灾荒所有人，他们不由松了一口气。他们不知道的是朱常洛暗中给皇上挖了一个大坑，等朝中官员看到官宦能够享受退休金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朱常洛咧嘴笑了，他还挺期待看父皇笑话的，当然，如果朱翊钧简单粗暴的学习宫人社保医保制度，那他就要呵呵了。大明官员俸禄本就低，他们还要养一大家子，如果按照宫人社保标准去收费不是公然让人贪污吗？
对于朱翊钧的反应朱常洛拭目以待。
很显然，目前为止朱翊钧是没看出来太子给他挖的坑，不然也不会默认了朱常洛的做法。
社保第一炮朱常洛对准了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提督陈矩，他虽是太监但作为极正，就是在文官中也薄有清名。是第一炮的不二人选，朱常洛大鸣大放地找到了他。
听了太子来意，陈矩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爽朗道，“此乃天大的好事，不但解决了宫人养老问题又能救助陕西数百万百姓，老夫一次性认缴五十年社保和医保。”
朱常洛还没反应，刘时敏就笑开了。
“师傅高义。”他竖起了大拇指。
陈矩淡淡瞥了一眼刘时敏，不急不慢道，“出去这些年没有一点长进。”
刘时敏呵呵傻笑，“小爷说我这样很好，始终保持进步的余地。”
陈矩没有多言，只是狠狠剜了一眼刘时敏。他调教数年，又跟在太子身边几年，没想到性情还是如此，真真让人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少爷脾气不改早晚有他吃亏的时候，幸而太子素来宽宏大量不计较他胡乱插话。
想到此，陈矩又瞪了一眼刘时敏，准备有机会再训导训导。
“嘿嘿。”刘时敏摸了摸发凉的后脖根傻笑。
“呵呵，李时敏说的没错，公公高义。”朱常洛一脸正色道，他虽受到过太监搓摩，但也没少受到陈矩的照顾，一番话说的真心实意。
有了陈矩带头，还在观望的宫人没了后顾之忧，纷纷跑到慈庆宫打听社保和医保，待了解后个个疯狂了。大明的宫女一旦入宫不到年老体衰是不能出宫的，除了个别运道好的大都晚景凄凉。如今听闻只要交够五十年的社保有太子给他们养老，如何不惊喜？至于最低档的出宫还要住集体宿舍的问题，反而被大家忽视了，缴纳低档的多数都是不得志的人，住了大半辈子的集体宿舍都习惯了。一时之间内宫几乎个个都说起了太子的好来。
陈矩带头，几个司礼监秉笔太监当天就去交够50年的社保连带滞纳金。内官二十四衙门的头头脑脑见状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都补缴了社保并滞纳金。接下来是各宫掌事太监和一些小头目，有钱的自然是缴高档，没钱的斟酌斟酌缴了中档的。就是翊坤宫的赵进朝同梁盈女二人最后也跟着缴了低档，倒不是他们不想缴中高档的实在是饮用药茶耗资不菲，他们手头紧张得厉害。这回补缴社保还是梁盈女偷了七公主两样首饰让赵进朝悄悄卖了才凑齐。
见宫人都买社保支持朱常洛，郑香儿气歪了鼻子。
“一个个全是卖主求荣的东西，当初三儿带着那么点儿钱去就藩也没见你们慷慨解囊，怎么太子一来上杆子送钱去了？”
郑香儿在院中骂道。
众人低下头，心中腹诽他们哪里是给太子送钱，是为了自己养老。郑香儿待他们再好能给他们养老不？能让他们收养义子义女不？能保证义子义女孝顺不？更甚者，能让他们的名字留在档案馆不？
不能，郑香儿是个自私的，从来不放出适龄宫女待嫁，只宠信那几个一看就不是好人的人。
吴丽娘心中腹诽，对于赵进朝之前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连带着恨着看中梁盈女的郑香儿。
主子不为他们考虑难道还不许他们自做打算？
翊坤宫中只有崔文升没有缴纳社保，郑香儿本就重视他，经此后立刻将他引为心腹中的心腹。
叶向高负责财务，本来还抱有迟疑态度的他看着一上午入库的银子从惊掉下巴到最后的麻木。
“太子智计百出，生财有道。”他心中暗道，自己谋划来谋划去，不料太子一回来所有问题迎刃而解了。福王自愿就藩，缺钱之症为难了大明那么长时间，哪里想到太子一出手就解决了问题。
因为主管这块，他对朱常洛的社保医保政策了解的更深入一些，越是深入了解越是了解到太子的深不可测。宫人打小入宫，干够五十年退休后才开始领养老金，除非能再活上三五十年，否则根本就是领他们自己缴纳的养老金。可是又有多少人能活那么长时间？
再者，巨额资金聚合在一起产生的效益绝不能用普通的法则来看。换句话说，这么多钱就是借贷出去也能生不少利息呢。
此外，朱常洛怕别人担心这些钱被人随意挪用，他专门写了一张借条标明了利息几何，免得辛辛苦苦筹集地钱一个不小心又变成朱翊钧的禁脔。
他想的不错，朱翊钧正后悔着呢。
“你说我怎么没想到这一招？”朱翊钧问身边的苗全等人。
苗全心中叫苦，怎么好端端地问他，听说太子爷的头是被财神爷摸过头的，平常人能比吗？没见太子爷到哪里都不缺钱。要他说如果皇上多喜欢太子几分，没准财神爷也关注他们皇爷了呢。
他干脆脖子一缩装哑巴，这个问题实在不好回答啊！
“难道就这样看着嘴边的大肥肉飞了？朕才是后宫之主，怎么能让太子专门于前？”踱着步子，朱翊钧自言自语。
苗全咧咧嘴，心道皇上见到那么多钱都失了分寸了，都自诩后宫之主了，真真可笑。不过那些银子里还有他的养老金，可不能让皇上插手，不然保管被吞得干干净净。
正在想法子就收到消息说太子打了欠条，标明利息，赶忙汇报给朱翊钧。
“可恶，可恶。”朱翊钧还算是有底线的人，闻言知道无法从中捞钱了，恼羞成怒。
“去问问太子何时动身去陕西？”竟是一刻也不想让朱常洛留京了。
苗全脸色变了变，尴尬道，“太后老娘娘的寿辰还有半个月呢！若是这阵让太子去陕西太后那边……”
朱翊钧一想到李太后头皮就有些发麻，摆摆手，“算了，等母后寿辰后立刻让他动身，灾情如火，耽搁不得。”
苗全心中腹诽太子明明已经让人带着银子先去陕西安抚了，哪里急成那样？不过既然皇上这样说了，他也只能躬身应是。
另一头朱常洛也没闲着，收了人家缴纳的社保就要干事，收钱不干事这种没品的事他是做不出来的。实地考察了一番，定下了一处地方。
“就这里吧！”朱常洛拿着舆图又看了看，定了下来，“地势平坦又有河水流经，是养老的老地方。”
魏朝连声道，“殿下真是为我们选了个好地方，这种地方我见了都不想走了。”
朱常洛笑道，“你可不是走不了了，营建宫人养老所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办了。”
魏朝听了大喜过望，连连跪拜，“还请殿下给此处命名。”
朱常洛沉吟片刻，道，“既然是给宫人养老之地，就叫中官村吧！”朝内之官又叫中官，安置中官之地叫中官村再合适不过了。朱常洛特务实的起了这个名字，系统觉得它的诸多审美课还是白上了，宿主一如既往的走实用简练风。
筹建中官村最高兴地莫过于工部，工部尚书杨一魁一张老脸笑得和花儿一样，他就知道只要太子回来就有他的好事。丁酉再乱期间工部借着太子的光儿可没少挣钱，就是下属的工匠都多吃了一两年的肉。
然而战争财毕竟是少数，后面的播州之战工部没赚钱不说反而还贴补了一些出去。工部的经费又紧张起来，黄河、杂役、工匠哪一样不是吃钱大户。杨一魁没有生财的脑子，愁白了头发也没让工部的日子好过些。
一听说太子要建中官村他立刻带着几位有名的老先生带着图纸去找朱常洛了。
“屋顶就弄清水脊硬山屋顶，上面铺青瓦，又简单又大方。”朱常洛一看到建筑图纸立刻来精神，几位老先生都是行内的佼佼者和他更有话题。
“还有，住的老年人居多少不得要建一个疗养院，身体实在衰老的就住在疗养院由专职人照顾。”中官村的部署朱常洛心中有数，他甚至连水塔的位置都想好了。他参与的第一个建筑群少不得要来点心意，电灯他还没时间研究，自来水、集中供暖、排水管道总能弄出来的。
不过这样一来为了施工便利，少不得推翻他的许多设想。最终变成了排房，一排排的和列队士兵似的。
看着同老先生讨论的热火朝天的太子，杨一魁突然意识到了一点，他们英明的太子似乎兴趣在建筑上。
顿时他的心情有种说不出来的憋屈，太子喜欢建筑是好事，那会重视工部。可是另一方面作为未来的帝王是十分忌讳将精力放在这种事物上的。
朱常洛可不知道杨一魁心中的想法，同几位老先生商议了一日将方案定好就让他们回去了。他却没有闲着，让王安带来了几位要退休的老太监。
少时，刘时敏来报。
“殿下，人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传。”
片刻后，进来五六个年老太监，等他们见礼之后朱常洛笑道，“你们年近六旬，过段时日也该出宫疗养了，正巧我这有个活计需要你们去做。”
几人心头疑惑，他们年老体衰，在宫中也没什么体面。太子能交给他们什么活计？
心下诧异之余连忙跪地道，“但凭殿下吩咐。”
朱常洛一一扫过几人，见他们不似贪酷之人，笑道，“中官村开建在即，孤欲让汝等去监理房屋路面建设事宜，务必要杜绝质量不过关、以次充好的现象。”
几人明白过来，心下大喜，他们均补缴了社保只待退休后住进去。而今听说让他们亲自监工，再好不过了。
紫禁城的石头都会传话，转头，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就是朱翊钧都有所耳闻。
“就知道太子不是好相与的。”朱翊钧冷笑，“不过选了几个老太监当监工倒让人人称赞起来了，惯会邀买人心。”
提起这个他就有些气，也没见朱常洛花费什么，怎么就能让人叫好？明明没干什么正紧事，朝中内外就将太子夸了又夸，让他气急。给太监修个房子搁他这就是被朝臣骂，真真是同人不同命。
马鉴等人尽量将自己缩小，减少存在感。
说实话，太子殿下找临退休的老太监监工他们只有高兴地份儿，毕竟他们以后少不得也要住进去的。听说房子都是太子设计的，屋中还有地龙呢。
过了几天，几位老太监的头领来回复了。
“殿下，奴婢等人在中官村四处察看了一番，发现缺少坟地。”姚太监硬着头皮说，按他的性子是不想出头的。可是中官村的地都给安排满了，如果要布置坟地少不得要另外买地。没看中官村规划之前他从来没想到一个村庄可以设计成那样，市集、店铺、学校、水塔、化粪池、马路、林荫道、住宅、药铺、疗养院、小广场……竟是将村落占得满满当当，甚至连地下也被管道给占了很大一部分。
其中还埋了一部分饮用水管道，如此一来他哪里敢自专让人随意修坟地？
“是个问题。”朱常洛沉吟片刻，展开京郊舆图看了一番后圈定了一个地方。
派人去查看了一番后，朱常洛将那里定名恩济庄。宫人只需要付笔不算太高的钱就能购买一处坟地，吸引他们的是这个坟地会设专人管理。每到清明节、寒衣节都会有人烧纸送寒衣，一时之间就是早就买好坟地的人也重新在恩济庄买了墓地。
不冲别的，就冲那份香火。
朱翊钧得知太子又从宫人手中掏出一笔钱气得咬牙切齿，“小兔崽子，又抢到朕的前头。好好一个恩济庄被他弄得如此市侩真真有损皇家脸面。”
马鉴低眉顺眼立在一侧，心下腹诽不已，“万岁爷还真没想到给咱们弄恩济庄，更想不到他们对于死后香火的渴望。”宫人少有有后的，就是认了义子义女谁能保证百年之后记得给自己坟头烧上一份纸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