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 2)
这一次,苻坚久久没有回话。只是抬起头,用那双半睁未醒的桃花眼看了她良久。而后,终究垂下目光,他淡淡说话,声调辨不出丝毫情绪:
“也许吧。他不想死。”苻坚说到这里,似乎也觉得好笑。眼神看向远处,似乎看得很远很远,他说:
“可笑吧!铁骨铮铮,在战场上修罗一般杀人如麻的孙家人竟然怕死!他那个时候真可怜啊!一直在失声痛哭着,懦弱可悲的像个可怜虫……”
“你胡说!”男子还没说完,苏婉灵就一口打断他!她全身瑟瑟发着抖,似乎受到了什么极大的侮辱般,额头上的青筋直跳。即便孙朝阳已经死了,已经化成一杯黄土,但她却始终听不得半分说他不好的地方。、
那是她年少最钟情的少年,那是她心中最爱的情郎,那是她的少年英雄,铮铮铁骨,根本无人可以取代。
而现在,眼前这个男子却那样大言不惭的说他是个懦夫!她怎么能忍受,怎么肯承认,怎么愿甘心!?
男子见她如此暴怒,却仿佛被触动了什么。一直挂在唇边似笑非笑的嘲讽笑容渐渐悉数退去,他只是看着眼前女子,慢慢露出一个温柔无比的笑来,他道:
“孙朝阳也只是普通人,所以当然会怕死!因为这万丈红尘,始终有他留恋的人!始终有他放不下的人!始终有他舍不得的人!他怕死又有什么稀奇的!?”
苻坚这样的一番话,却似乎让苏婉灵大彻大悟。低眉苦笑,她不知道是在笑当年钟爱的少年情郎还是在笑自己:
“你说得对。孙朝阳是个人,也该有怕的时候。可笑,我总以为他是铜皮铁骨,百毒不侵。”
“是啊。我们都是肉体凡胎,又有谁会百毒不侵了?”苻坚说到这里,似乎有几分感慨。他突然定定看向苏婉灵,一双多情的桃花眼里不知含了什么,太过复杂,让人琢磨不透。轻声开口,他说:
“他死的时候,一直在叫你的名字。”
“……”
“他说,他舍不得你。他说,我媳妇没了我不行。我还没娶她,我怎么就能死了……他一直在说话,却都是关于你——苏婉灵。”男子最后几个字说的一字一顿,苏婉灵便感觉自己的心尖似乎也被刀子划过。刻骨的疼痛后,是无法填满的空洞和缺失。
孙朝阳,你死了。
所以我的胸口似乎也被人挖走了一块,缺失着最重要的那一块,让我似乎再也爱不了其他人。
你看你多可恶,明明已经离开了我,却还是残忍的,不愿意放过我。
苏婉灵怔怔想着,终究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她实在太疼了,疼得厉害,便只有如此宣泄,才能好受一些。而对面的那个英俊男子却始终只是冷冷的,冷冷的望着她。
他多情的桃花眼里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晦涩莫名,让人辩不分明。
而他只是看着眼前放声痛哭的女子,良久良久,才似乎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暗哑的话语:
“是拓跋寔,害死了孙朝阳。”
“……”
“孙朝阳所中之毒乃是代军自己所投。我听他说,出征之日,李勋曾敬他三杯酒。那些酒里,含了毒。”
“……”
“你要记得,是你的好夫君,害死了你最爱的人。”男子最后的这句话像是一个狠厉而不详的诅咒,不断在苏婉灵脑海中回荡,渐渐生根,成了剔也剔除不了的刺!
而她的眼泪已流干,胸口疼闷的深处,却仿佛又看到当年还年少的三人。
她,朝阳,阿寔。
那时多好啊,无争无扰,无忧无虑。
仿佛只有眨眨眼,便能一起到老了。
只是为何,我们终究不能相伴到老?
她在梦里那么疑惑的想着,好想好想找到一个缘由。
却没有什么缘由,根本没有缘由。
所以任她在梦里如此疑惑,也终究不能圆满。
清幽的月色下,便只有那个似乎已经醉了的男子在静静望着倒在石桌上睡梦正酣的女子怔怔发呆。她看着女子紧蹙的娥眉,梦里也一副不能安慰的样子,终究只能轻轻叹息。
伸出手,隔着虚空,细细描绘她的眉目。男子的声音在清幽冷寂的月色里竟显出几分模糊不清,依稀间像是在叫一个人的名字。
透着刻骨深情,却太过无奈伤悲。
阿灵,阿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