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2)
早上,一辆军用车驶进了位于新芦原市郊外的禁区,停在一栋看似普通的建筑物前,短发的少女提着一个袋子从车上下来,她愣了愣,没想到那么大一片军事禁区的中心,竟然只是这么一栋不太起眼的建筑。
“你好,是界冢雪小姐吗?”一个背着机枪的守卫走到她面前。
“不、不是,我是网文韵子,界冢中尉突然有事,所以拜托我替她来。”韵子有点慌张,连忙递上了自己的身份证明文件。这里虽然守卫看似并不多,但是被监视的感觉十分强烈,周围不知道布下了多少摄像头,进来还只能乘坐规定的军用车,防守十分森严。
韵子不禁多看了几眼这栋建筑,好奇地猜测里面到底有什么重要的研究,雪姐说伊奈帆在军队里的要务有很多,但那些工作她都知道内容,唯有在这栋神秘建筑物内进行的一切事务,都是秘密。
伊奈帆昨晚又没回家,庆功的宴会上与女王见面后,韵子就没在宴会上再见到他,一直到宴会结束,大家都准备离开时雪姐找到韵子,告诉她伊奈帆只说了声有工作就先走了,但是他发了信息让姐姐第二天给他带换洗的衣物到这个地方。
“我想起明天也有事情呢,可以拜托韵子替我把衣服带给奈君吗?”界冢雪的笑容里别有深意,把两人独处的机会给了韵子。
授衔仪式时的郁闷、庆功宴会上的失落顿时一扫而光,期待的喜悦像粉红色香槟的气泡一样盈满了心脏。她虽然不太确定雪姐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但当然是满脸通红地答应了,她今天特意选了最喜欢的衣服,坐在军用车上时一直对着后视镜梳理刘海。
守卫终于核实了她的身份,多亏她曾经是个军人,严格的军事档案此刻更有说服力,然后又检测了一次性使用的电子通行密码,这才对她敬了个军礼放行。
斯雷因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地底后,几乎丧失了对时间的概念,但昨天见过蕾穆丽娜和哈库莱特后他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一旦他们发起行动,那他也必须精准地做出配合,所以他现在很感激伊奈帆把他从床上叫醒。
“起来。”伊奈帆说,摇了摇他的肩膀,“已经是早上了。”
“唔……”虽然已经醒了,但斯雷因还是眯着眼,装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对手太危险了,再怎么小心谨慎也不为过。
伊奈帆又说:“去梳洗一下,我们到外面吃早餐。”
“外面?”斯雷因这下是真的吓醒了,他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惊讶地看着对方,他突然有些不清楚自己是醒了还是在做梦。好像知道他在困惑什么,伊奈帆挨过来在他脖子上不太用力地咬了一口,皮肤上窜过一阵酥麻的刺痛,告诉斯雷因这不是在做梦。
斯雷因原本可以躲开的,但因为看到伊奈帆好像笑了,就跟要给人惊喜的小孩子一样,狡黠又纯粹的笑,于是迟疑了一下,就这样被得手了。
伊奈帆只是咬了一下,就立刻退开。
“快一点。”他举起一个野餐篮,“不然早餐就要凉了。”
哗啦啦,洗漱间里斯雷因捧起水泼在脸上,这里没有镜子,所以斯雷因不知道自己雪白的脖子上有一枚浅浅的牙印。伊奈帆虽然咬得不深,但为了让他感觉到痛,还是留下了颇为明显的痕迹,这种小动物间耍闹般的啃咬并没有恶意,反倒是十分亲密。
就好像,故意要逗他一样……
不对,我在想什么呢,既然下了决心要逃走,为何还会为了这种亲昵的小动作而动摇。
斯雷因连忙又泼了两把水,好让自己清醒一点。
但却有莫名其妙地想起伊奈帆咬他时那个孩子气的笑容,他甚至为了那个笑容一瞬间分神了……不是的,他又连忙否定自己,他不是分神,他是故意的,要是当时真的避开了,就不像一个刚醒的人了,不是吗?所以,他是故意不躲的……是吧?
斯雷因捂住被咬的地方,思绪紊乱。
等斯雷因出来时,看到伊奈帆手里多出来一把礼刀,斯雷因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太刀,大概一直都放在外面,是趁着自己洗漱的时候才拿进来的。
斯雷因想不懂他为什么要把刀拿出来,这东西太危险了不是吗?他之前都没有在自己面前拿出来过,可见伊奈帆一直提防着他。
“要带你出去,我觉得还是准备武器比较好。”伊奈帆说,以指尖摩挲了一下刀柄。
“枪不是更省事吗?”斯雷因丝毫不落下风地反驳。
伊奈帆没有回答,他走到斯雷因面前单膝跪下,替他解开了脚镣。
“走吧。”他站起来,简洁地说。
斯雷因不知道他在盘算什么,他突然产生了一点恐惧,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跟伊奈帆一起到“外面”去。但他是囚犯,他没有选择的权利。
“那个……请问伊奈帆……呃,不对,界冢少校在哪里?我有东西要交给他。”韵子进来后首先找了个人来问。
“哦,你是界冢少校的朋友吧?”这个守卫查阅了一下共享的内部资料后,对她露出亲切的笑容,“刚听说他要到庭院去,我可以指路给你,那边戒严了,我的权限进不去,不过你的应该没问题。”
韵子身上戴着识别卡,是伊奈帆昨晚发给雪姐的,通行权很高。
“庭院啊……”韵子可没想到这里还有那种地方,进来之后觉得这里面死气沉沉的,想到要在这种地方和伊奈帆见面,她就有些失落,还不如在学校里呢。
所以听到有庭院后,韵子再次开心起来,作为的见面的地方,还有比这更理想的吗?她从守卫的终端上下载了指示图,道谢之后往那边走去。
斯雷因觉得这简直是欺诈,伊奈帆只是把他从地下的牢房带到地面的另一个房间,而这个房间里面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玻璃窗,外面是绿意盎然的庭院,今天的天气也很好,广袤的蓝天里依稀可见飞鸟的影子,它们飞得那么高,穿梭在云间的感觉无比自由。
尽管无法触碰,但斯雷因还是站在窗边看得出神,伸出手也只能摸到冰冷的玻璃,那只好把能看见的景色都藏进眼底。
“先吃早餐。”伊奈帆打开了野餐篮,里面是新鲜的三文治,面包片切得很漂亮,还有果酱和红茶,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做好的。
见斯雷因没有理他,伊奈帆又说:“吃完就带你出去。”这个房间里有一扇直接通往庭院的小门。斯雷因这才慢慢转过身,坐在桌子旁,拿起一份鸡蛋三文治。
鸡蛋很香,面包松软,稍微烤过所以脆脆的,而且吃起来还是热的。
“你不是日本人吗?”斯雷因突然想起一件事,“为什么总是做西餐。”
伊奈帆说:“因为你是北欧人。”
所以是一直迎合他的口味而做的料理吗?他总是这样,总是不经意地展露出对自己的温柔,让他毫无防备。
他慢慢咀嚼着美味的三文治,尝试捉摸那个人的心思。
对面的人把果酱放进红茶里,推到他面前,这样的细致和体贴,他从来没有感受过。
谁都希望有人待自己好,斯雷因也不例外,他也许比一般人更渴望那些温暖柔软的情感。从小到大,只在幼年时得到过父亲的一点点关怀,他就像吃不饱的小孩,眼巴巴地、可怜地等待着。
然后艾瑟依拉姆公主出现了,她那么的亲切美丽,温柔善良,给予了当时他的最想要的东西。然而后来想想,她对自己的温柔并不是是特别的,她对谁都是一样的,她的爱和温柔是平等的,只是他太渴望了,便天真地以为那是专属于他的。
但是伊奈帆不一样,他并不是对任何人都温柔的人,以前从埃德尔利佐口中得知,他是个冷漠到仿佛没有感情的人。
他们从最初开始就是敌人,斯雷因毫无疑问打从心底里讨厌他,仿佛天生就要与他对抗为敌,可是,正因如此也比谁都肯定和认同这个人。
在残酷的拷问中他会感到难过,在粗暴的、带着强迫的性爱中他也会感到快乐,而伊奈帆在带给他痛苦的时候,却又给他温柔和体贴,无声无息的,点滴成海。这才是最让斯雷因感到惶恐的地方,那无微不至的温柔,细致入骨,像毒药一样渗透进骨髓,等察觉时已经太晚了,含有剧毒的温柔已经腐蚀了四肢百骸。
他对这个人的感情原本就是极矛盾复杂、难以解释的。
讨厌他,但又眷恋他带来的温暖。
他仅仅是期望能有人对他好,即便需要他同时承受随之而来的伤害。
伊奈帆把礼刀随手搁在桌面上,窗外落下的阳光洒在刀身上,精致的纹饰闪闪发亮,十分漂亮,斯雷因很想触摸一下。
伊奈帆似乎突然接到什么通讯,他从桌边站起来走到角落去,背对着斯雷因,也许是重要的事情,他竟然大意地把礼刀留在了桌面上。
斯雷因悄悄拿过礼刀,他摸了摸上面的纹饰,仿佛被吸引了一般,缓缓拔出刀刃……
网文韵子在庭院里,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她认出了穿着囚服的人,是那个罪大恶极的战犯斯雷因?扎兹巴鲁姆?特洛耶特!他竟然还活着?他竟然……就在伊奈帆身边?这个人……他已经夺去了伊奈帆的一只眼睛,还几乎害他丧命,还有地球联军的无数军人……
而现在,斯雷因正要拔出刀,而伊奈帆背对着他,毫无察觉。
他又要伤害伊奈帆!他要杀了伊奈帆!这个混账!
韵子脑里一片空白,扔掉手上的东西,敏捷地跑起来。她按照指示图走过来时知道有一扇小门,她不顾一切地冲过去,门没有上锁,她转动把手就进去了,正好与听到开门声而抬头的斯雷因四目相对。
“伊奈帆!小心——”韵子扑上去,她看见斯雷因已经把刀拔出一半了,毫不犹豫地就用手握住刀刃,这把礼刀也是开锋的,瞬间就割破了她细嫩的手掌,少女的血沿着刀身蜿蜒流下,濡湿了华丽的饰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