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耶贺赖医生听到敲门声,他看了看腕表,发现已经到了与人约好的时间,于是放下手头的工作,说了一声:“请进。”
穿着笔挺军服的少年走进来,还拿着一个文件袋,大概是刚从军队过来。他端正的五官虽然还有一些稚气,但已经越发给人成熟的感觉了。他不会表露礼节性的笑容,即便如此举止和态度依旧彬彬有礼。
“来了啊,界冢弟弟。”耶贺赖笑着打招呼。尽管少年的军衔早就比不少成年军人还高,但耶贺赖还是习惯叫他“伊奈帆”,心情不错的时候还会跟着损友鞠户孝一郎喊他“界冢弟弟”。
他心情不错,是因为一位经由他治疗康复良好的病患刚刚来过,本来以为是很不好相处的、脾气任性的患者,意料之外地送来了感谢的花束。
“眼睛定期检查是吗?来坐下吧。”医生指了指旁边的座椅。
伊奈帆反手锁了门,顺从地坐下,解开眼罩,即便早已习惯了战场上尸体和伤员的医生,看到那么年轻的脸上留下了如此狰狞的伤疤,还是会觉得轻微的心悸。耶贺赖不禁想,伊奈帆每天看到自己的伤都是什么心情呢?
他忍不住问:“辅助性电子眼的事,你考虑得如何了?”这个问题伊奈帆应该听过无数次了,现在技术更进一步了,以他的身份,即使需要使用非普通医疗范畴的技术最顶级的新产品,也完全不是问题。
“检查有什么问题吗?”他似乎无动于衷的样子。
“目前检查的数据没什么问题,但是长久下去会有什么影响你也清楚吧。特别是你以后还要参与军方的各种测试,这对神经负荷很大,之前你向我要了止痛药,不也是这个原因吗?”
说到正经的事情时,耶贺赖的语气严肃起来。
“嗯,我知道了。”他说着,把眼罩重新戴上。
“伊奈帆,你知道大家都很担心你吧?你一直拒绝重新安装义眼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面对医生敏锐的提问,少年军官只是沉默。界冢伊奈帆不想说的事情,连他姐姐都没办法让他开口,何况只是他这个主治医师呢?耶贺赖投降般叹气:“好吧,我知道你会有分寸的,你要是有了决定就跟我说吧。”
“谢谢。”他点点头,拿出文件袋里的东西,是一些脑部扫描的图像,“麻烦耶贺赖医生你看一下,这些图像是否有显示脑部神经受到损坏,我看过一遍,但还是想听听专业人士的意见。”
“我可以知道患者的姓名吗?”耶贺赖一边浏览一边问。
“抱歉,不可以。”
耶贺赖对他的回答不怎么在意,军队的秘密太多了,作为军人伊奈帆也有保密的义务,不过会拿纸质资料过来还是有点奇怪,现在的话电子资料要方便得多。但是这样的文件也有一个好处,相比起只要浏览过就会在机器上留下痕迹的电子资料,在防止泄露情报方面安全性更高,看完之后立刻销毁,他前段时间诊疗过的一位患者也是如此,考虑到她……或者说“他们”的身份,这么做也是无可厚非。
“没什么问题。”认真看完的耶贺赖表示,“虽然这里,还有这里……这部分的数值不是很好,不过没有造成永久性的损伤,但我建议患者最好能静养一段时间。”
“谢谢你,耶贺赖医生。”他看起来松了口气。
“既然来了,让我看看你腹部的伤口吧。”
伊奈帆没有反对,托医疗进步的福,伤口已经愈合了。当时伊奈帆突然来找他,把他吓了一跳。即使经过紧急包扎,血还是渗透了伊奈帆的外衣,万幸的是没有伤及内脏,要是偏移一点那就不这么乐观了。受伤的原因伊奈帆只含糊地说被火星余党偷袭,犯人已经受到控制,并拜托耶贺赖医生不要告诉其他人。
秘密,又是秘密。
战争结束后,伊奈帆的秘密是不是反而变多了呢?不管伊奈帆如何的感情不外露,作为他姐姐的界冢雪和作为主治医师的他,多少都有点察觉。
“犯人现在怎么了?”
“正在接受惩罚。”
走进房间的时候,一片漆黑中伊奈帆依然很有先见之明地侧头避开朝他迎面砸来的水杯,水杯也是用特殊材质制造的,打不碎。他打开了灯,逐渐亮起的灯光照亮了舒适优雅的房间,米白色的布艺沙发、深灰色的混纺地毯、透明钢化塑料的桌椅,还有一张附带垂幔的圆床。
当然这些有一定杀伤性的摆设都是固定在地板上的。
房间正中站着浑身赤裸的斯雷因,他因为骤然亮起的光线而微眯起眼睛,前段时间还过于苍白的皮肤恢复了些许血色,但还是瘦,穿着衣服时因为高挑而只觉得修长,把那些碍事的布料扒去后,皮肤下隐约突起的骨骼轮廓才显示出他体格的贫弱。
而白皙的裸体上,他胸前与后背斑驳的鞭伤更是触目惊心。
“不喜欢这个房间吗?”伊奈帆捡起杯子,明知故问。
“什么时候才把衣服还给我?”对方咬牙切齿,佩戴在他身上的只有一条项链,和一边脚踝上连着铁链的脚镣,链子是用轻型材质做的,能控制他刚好能在房间范围内活动。
“囚衣不是你的东西,所以无法‘还’给你。”伊奈帆专门挑他话里的漏洞。
斯雷因肯定他百分之百是故意的,他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躺在圆床上,被戴上了脚镣不说,他找遍整个房间都没找到衣服,对他而言更糟糕的是,即便布置有所不同,他还是认出了这是公主与伊奈帆通话的房间。
托伊奈帆的福,他对这个房间可谓印象无比深刻。
在仰慕的公主面前被敌人侵犯得身体酥软,狂乱地沉溺于快感并攀上高潮的画面顿时又浮现在眼前,就算那是在药物的影响下,但在与那个人的性爱中感到无比的愉悦也是事实。
只要想到伊奈帆很可能就在隔壁看着他,就无法忍耐,如果喉咙干涸和身体发热只是单纯的愤怒就好了,他大概会毫不在意地捶打那扇可恶的玻璃,对着可能站在那后面的人打骂。
但是他偏偏却清楚地知道里面还掺杂了别的情绪,所以只能关上所有的灯,躲在黑暗里逃避那不知道是否存在的视线。
流连在皮肤上的体温,指尖轻柔划过的轻微瘙痒,被舌头舔舐时湿热的触感,身体内部紧含着他人的异物感……虽然痛但是很快乐,像做了噩梦但知道有人抱着你,你不是一个人,还有人与你紧密相拥。
伊奈帆向他走过来,出于本能斯雷因后退了一步。
“让我看看你的伤。”伊奈帆轻声说,“不用害怕,不会做那种事的。”
斯雷因定了定神,迎上伊奈帆的目光,害怕?这实在太看得起他了。害怕是还有东西可以失去的人才拥有的,他背叛过故乡,背叛过信仰,甚至违背过曾发誓效忠的公主,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一无所有的人还会害怕吗?
斯雷因坦然地朝他伸出手,伊奈帆恍惚地觉得这动作看起来有点像要拥抱他,如果是真的就好了,如果这头漂亮又倔强的猎物愿意对他敞开心扉,就好了。
不过,大概永远都只能是奢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