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1 / 2)
晚上的餐桌上,诡异且尴尬的气氛,流露在每一道菜品和每一次伸筷之间。
除曾贝外,其余四人吃着饭,都在竭力诠释如履薄冰这一词的标准用法,唯恐不小心和她撞上筷子,或是夹到同一道菜。
但她的表情,他们是无从得知的,因为她头上的帽子,还戴着没摘。
要放往日,刘宇岩一定要说她没礼貌,今天却怎么也说不出那些话。
他有些心虚,看她一眼,发现她只顾低头吃饭,脸几乎埋到碗里。
剪短至贴着脖上肌肤的短发,有清晰的发尾,随着她手上使用筷子的动作,就着角度,头发轻轻在晃动。
不知为何,他想起的一幕却是,有天夜里,她站在二楼的休息隔间,靠墙将头发从头顶梳至腰间的画面。
她多爱她的头发,没人能知道。
无人了解,无数次就着半湿的发质,她动作轻轻地上一层精油。上舞台前,被发套粘粘住头发,不管那场唱得多好、多成功,她下台都要大哭一场。因为胶水上了发,她心疼。
比心疼她自己还要疼。
眼泪坠进米饭里,不是酸涩,也不是苦咸。是孤芳独自赏,是莫大的孤独。
“呃……”爷爷抬起了筷子,有话想说,但只得来桌上无关紧要的三道目光,关键人物,还是低头不语。
他正要唤曾贝的名字,还未出口,突然,世界陷入一片沉沉的暗。
又双叒叕……停电了。
这次怪不到她头上,她什么也没干,甚至还为这破电路剪了头发。
奶奶也想挽救一下局面,在黑暗里出声:“贝贝,那个……”
阿姨接着刘宇岩手机开出的灯光,在找蜡烛。
谢平宁早放了筷子,余光里看见曾贝推开椅子,起身,打断了奶奶的话:“我吃饱了。”
落下冷淡的一句,她套出手机照明,走到楼梯口。手机背面亮起的那点光,在众人的沉默里,逐渐黯淡,几分钟后,随着她的消失,再看不见。
留下桌上四人,在微弱的光里,面面相觑。
来电是一小时后。
电工先生没请来,是谢平宁拿了工具箱去检查电表,后发现停电不是因为跳闸,而是埋在控电室墙后的一根电线老化,正刷刷冒着火光,这才烧断了电路。
他抢救了一下,换来暂时的光明,但大家都知道不会长久。因此,聚在小客厅里,讨论决定,将翻新电路这一事项提上日程。
“十年前我们从台北搬到这里,这个房子就有十多年寿命了。算起来,这些线用了也快有二十多年了。”奶奶给平叔的杯子添上凉水,一边说起往事。
爷爷附和:“是啊,用了这么些年都没事,就是近几年,不知怎么地,电路就不那么牢靠了。”
谢平宁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点头,说:“是,南方雨水腐蚀性较强,近来五年垦丁又是降水丰年,电路老化很正常。”
“嗯,所以明天一定要请工人先生过来,把电路都给翻一遍,总这么停电下去,也不是办法。”
刘宇岩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他还在想,曾贝把头发剪了的事。
到底跟他有没有关系啊?好烦啊,他又没叫她去剪,是她自己说要剪的好吧?对,就是她自己说的,不关他的事。
刘宇岩脑子里两只小天使的斗争,愧疚心更强的那一只明显实力不足,很快就败下阵来。
爷爷不经意往楼上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说:“电路是要修好了,可我们家的小祖宗怎么办噢。”
奶奶也跟着唉声叹气,“这回怕是哄不好了。”
刘宇岩在旁,净出馊主意。他坐直身子,提议道:“不如我们给她买一顶假发吧!”
这主意换来阿姨拍在他后脑的一巴掌。
他吃痛捂住,回头看他老妈,“干嘛打我?”
谢平宁在旁接奶奶话:“我看不见得,她不像记仇的人,也许明天就好了。”
刘宇岩听不下去了,竖起手指,指了指楼上,小声吐槽:“她还不记仇?!平叔你搞笑呢。”
阿姨又给他一巴掌。
谢平宁笑,他放下手里的水杯,慢慢开口:“我觉得,如果曾贝她不介意的话,在我隔壁辟个新房间给她,也挺好的。”
奶奶经他提醒,想起还有阁楼这回事,“是啊,老头子,她为了那间屋子,把头发都给剪了,我们要还不让她住,那就真是哄不好了。”
爷爷也想到这个问题,皱着眉头想了会儿,后又看向谢平宁,问:“小谢,这不会妨碍你吧?”
谢平宁摇头,“我倒担心我会妨碍她。我晚上写学术报告,睡得晚,怕是会影响她睡眠。”
爷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是,不过这样也好,让她上去受几天苦头,自然就知道阁楼再稀罕,也没她二楼那间屋子舒坦。磨了几天,就要回二楼了。”
……
隔天,曾贝起了个大早,实在昨晚哭过,眼肿太明显,她要绕开所有人,起床整理恢复。
偷偷摸摸下楼,结果发现芬姨比她还起得早。
她下楼时,芬姨手里正持一柄拖把,弯身在拖厨房的地板瓷砖。
看见她,还有些讶异,感慨:“今天起这么早?”
曾贝有些讪然,摸了摸脸,回了个:“……是啊。”
走到厨房,发觉自己鞋子有些脏,因此在地毯处,将鞋拖下,赤脚走进厨房,看了看水壶,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