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2）

曲一乐在水中睁开眼。盛夏夜里的水依然很凉，手臂上新添的伤口碰到水微微刺痛，这点痛正好使他的头脑更加清醒。他告诫自己要专注，飞快地拨水朝声源处游去。

芦苇丛中光线更差，曲一乐再把头露出水面换气的时候，那个孱弱的呼救声忽然就听不见了。

曲一乐心想：这真是明摆的陷阱。但却不得不跳。

曲一乐深深吸了口气，他看到一颗萤火从叠嶂般的芦苇里钻出，心想还是有希望的，便潜入湖下。

湖面以下更是昏暗难辨。

他睁大眼睛徒劳地四处探看时，一束光突然晃过，那是一支落入湖里的手电。他借着这光终于看到林诺然，他的眼镜不知丢到哪里去，惊恐地长大眼睛，想要开口呼救，才刚吐出一串泡泡，从那小孩的背后伸出一只白骨的手捂住他的嘴，把他拖向后面滚动的浓浓黑暗中。

那手电筒忽地大亮一下，使得他看到那混沌之中的正阴笑的狰狞水鬼，光一瞬间又灭了。

耳朵里进了水，全是隆隆声，曲一乐用手分开眼前那漫无边际的墨色，他感到水正在挤着自己的腹部、四肢，他感到湖水宛如警告一般的阻力，可他仍然选择前进。

那水鬼就在原地等他！曲一乐刚刚拽住林诺然的手，就感到猛地传来一股力量要把他们向更绝望的水下拖去。他摸到覆盖在林诺然嘴上的手，在看不清的情况下那骨头的触感反倒更让人寒毛直竖，他一根一根掰开，那水鬼竟然也顺着他的意给放开，他想抱着那小孩子往那上游去。

快一点！

快一点摆脱这水鬼！

快一点游到湖面上，快一点靠近岸边！

可那水鬼已经抓住他的脚踝，钻心的疼痛从被那水鬼抓着的地方传来，是不是被捏折了？水无情地灌入肺部，他感到火辣的、撕裂般的疼。

曲一乐用全身力气一蹬，竟然挣开那水鬼的桎梏。他抓紧这渺茫而转瞬即逝的机会，抱紧怀里不再动弹的小身体向上游去。他的伤腿一动就疼，肺部也如同着火。

五米、三米、两米、一米、半米！月亮撒下的微光漂在水面，向下荡着希望的纱。

“嘻——嘻——”那水鬼可怖的笑声在他耳边炸开！轻微的月光下，一张涨白的鬼脸和他面贴着面！

那一瞬间曲一乐诡异地冷静下来。

他已经看到那落下的月光化成一条银鱼的样子，朝他们而来。

曲一乐用尽全身的把那个小孩子朝上面托去，那银线几乎是瞬间就缠上那逐渐变得软弱无力的身躯向上带去。

曲一乐另一只脚被水鬼抓住，他的意识有些模糊，头顶是一圈圈银的白的轻盈又逶迤的光芒，一瓣一瓣和梨花一样美丽，脚底是冰冷无底的黑，他如一页被卷入激流旋涡的小舟，重重地沉入最深沉的黑暗中去。

他眼前飞过自己二十年不到的人生中的许多片段。父母亲人、朋友同学一一闪现又一一离去，那些久远而又模糊的记忆也浮上来——

他看到那躯体完整、肉乎乎的小狗摆着尾巴一起和他奔跑在树林中、溪水边；他看到那小犬在水里汪汪地开心地叫唤；他看到水中激起的水花和气泡；他看到一条银色大鱼向他游来；他看到明渊和一个披头散发小童眼睛不眨一起看着自己……

萦绕着曲一乐的是流动的墨色，他感到自己也能在水中自如地呼吸了，他感到令人心生安宁的冷意，一切浮华都将被涤荡，迎接他的是永恒的黑甜梦乡……

“醒醒！”

在那永无止境的夜里，突然出现一缕光！

自己被拥入一个怀抱中，脚踝处的枷锁像羽毛一样落下。

明渊看着自己怀中之人。曲一乐的睫毛纤长，眼睛半阖地看着明渊，银色的光落在里面，像是温润的墨玉上落了新雪，脸白的发青，却还是清丽得如同薄暮下微敛的白色芍药一般。明渊看着他发紫的嘴唇，心里有火，又有懊恼，吻上去给他渡气。

那恶鬼还在旁窥视！

明渊拥着曲一乐向湖面快速游去，警惕着周围。果然，临到快要出水时，那水鬼忽然出现在他背处，一下扑到明渊身上，用他那白骨爪子去抓明渊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