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大班长(2 / 2)
然而冀文涛好像也全然无视她这个新同桌的样子,陈期不开口,他就坚决不说一句话。
实在是无事可做的时候,陈期的目光就会顺着自己的桌子滑到冀文涛的桌子上,练习册上,铅笔上,还有那副黑框眼镜上。
他是这个班里唯一一个戴眼镜的。
陈期慢慢发现,她的同桌不仅不爱说话,而且有点…傻。
他很爱写作业,老师留的每天两页田字格,他会写四篇甚至六篇,写完数学老师留的作业后还要继续写陈期没见过的练习册,他总有做不完的题,好像全班五十六个人的作业都要他一个人完成的样子。
而且他还有些神经质,少有的不写作业的时候,他就开始用自动铅笔芯扎他的橡皮,把卫生纸撕成小条在桌子上摆成乱七八糟的图形,一次老师正在上课,他蹲下去捡铅笔,然后不知道看着地上的什么东西出了神,就这样在地上蹲了一节课。
总之这个新同桌很奇怪,非常奇怪,陈期决定把“敌不动我不动”的战略方法坚决贯彻落实。
只是…只是那天下午的阳光实在是太温柔了,温柔到大家都冲昏了头脑,放下了提起来的一颗心。
音乐课在下午第二节,只剩下他们两个的教室盛满了安静的阳光,陈期的座位靠窗,她把手放在桌子上把玩阳光,窗外的银杏树叶飘到和她视线平齐的地方,她的眼神追着叶子看,忽然就有些恍惚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到了给自己讲故事的林阿姨,于是慢吞吞的,做梦一样的问。
“你的名字的第一个字怎么读啊,我不认识。”
不过这样值得以后好好回味的场景瞬间被冀文涛打断了,他有点不解的看向她,驴唇不对马嘴的回问。
“你没有字典吗。”
陈期愣在当场,她缓了十秒钟后才回过神,瞪着眼睛回答:“没有。”
冀文涛沉默的点点头,然后很大方的从课桌里掏出了字典拿给她。
短短两分钟内,陈期第二次理解到什么叫哑口无言。
直到冀文涛十八岁生日时,陈期一边帮他插蜡烛还一边翻这件让她耿耿于怀的陈年旧事。
“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两个第一次说话,我问你叫什么,你让我查字典!查字典!我就那么尴尬的被你盯着查字典,气得我手都在抖。”
冀文涛当然记得,这么多年,陈期几乎每年都要提一次。
“都多久了你还记得自己手抖啊。”他之前每次都笑着不说话,只是那天有点醉了。
“可能没有抖吧。”陈期看向窗外想了一会儿,“不过我觉得是个正常人都会抖的,这是正常现象。”
陈期合上字典:“我查到了,念‘ji’。”
“嗯,我叫冀文涛。”冀文涛从一本陌生的练习册里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像是刚睡醒一样迷茫的问她。
“你叫什么。”
陈期觉得自己心脏有点疼。
开学第一天安辰就向全班介绍了自己,今天上午数学老师还点了她的名字让她回答问题,而已经坐在自己身边当了自己两天同桌的冀文涛,还在问自己叫什么。
我叫你个大头鬼啊,陈期第一次对自己的存在感产生了质疑。
不过很快陈期就不气了,因为她发现冀文涛不仅仅是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他也不认识许惟肖,不认识陆虎,在楼道里遇见同班同学也会露出一脸迷茫——仿佛根本没有见过和他打招呼的人。
他的世界里只有做不完的题练不完的字,还有一些只有他自己知道的语言,自己独创的交流方式,当然这些在外人看来难免有些神神叨叨的。
“哦,冀文涛啊,不懂,不熟,我们都不和他玩。”
在陈期提出一些关于冀文涛的问题后,陆虎为难的给出了这个答案。
对于陆虎这个班里的交际花来说,冀文涛的确让他摸不到头脑,男孩子的友情简单得很,三五分钟就能勾肩搭背的管对方叫哥们儿——自从上了一年级,哥们儿成了陆虎心中最时髦最拉风的词。
但是冀文涛不理任何人,也不和他们玩,男生们没有陈期这样的好奇心,他们的思维很简单——你不和我玩,我还不想和你玩呢。
星期三的体育课自由活动,陈期被一群小姐妹围在角落里说悄悄话,透过人群的缝隙捕捉到了冀文涛的影子。
要找到他很容易,他是沸腾的水中一块不会动的小石头。
操场不像是教室,大家都有自己的玩伴和自己的圈子,冀文涛失去了能作为屏障的作业和练习册,像是被人突然扔到了狩猎场上,即便是站在人群中也显得孤单和无措。
每一年她提起小时候的事,冀文涛也总会问她。
“我小时候那么怪,你干嘛还跟我玩。”
因为她总是能看到,他站在人群中手足无措的样子。
陈期觉得很可怜。
她的新同桌,像是一座孤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