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2 / 2）

自嘲一笑，顾灵心掩下心中的失望，却仍然不肯对眼前的小姑娘放下警惕。

掀开被子坐在床边，她神色疲惫，声音却一如既往地带着高傲的腔调：“既然如此，替我多谢你家道长的救命之恩，我还有要事在身……”

说着，她站起了身，做出一个要告辞的姿态。

“姑娘别急着走呀……”素素急着摆手，想要去拦她。

她话没说完，房间的门便被人推开，一个身穿蓝白色道袍的男子走了进来，黑色长发束于头顶，剑眉星目、薄唇高鼻，一如他五年前离开时的模样。

是他——程云清。

顾灵心不自在地抬起手，想摸摸自己的头发，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十分狼狈，说不定还蓬头垢面，难以见人。

手抬到一半，她又忽然惊醒过来，掩饰般将手挡在颊边，不想被他看出自己的局促和落魄。

她在他面前，一直都是骄傲而张扬的。

素素蹦蹦跳跳地走了过去，笑嘻嘻地连笔带划道：“道长，这位姑娘醒了。”

程云清掸掸衣袖，神色淡漠地走到桌旁坐下，素素便跟到他身边，手脚麻利地替他斟茶。

像是跟了他很久的样子，对他的一切都十分熟悉。

顾灵心眨了眨眼，迷惑于出现在他身上的，巨大的陌生感。

更令她疑惑的是，从进门到现在，程云清都没有看她一眼。

她这才迟钝地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男子，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目光始终热切地追随着她，只因为她皱了皱眉，便会关心她是不是身体不适的少年了。

“程云清。”顾灵心抿了抿唇，檀口微张，率先沉不住气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程云清双手一顿，眼中有寒光划过，他将茶盏放下，缓慢抬眼看她：“姑娘可是要走？”

姑娘？

顾灵心心中起疑，忍不住凑近他两步，想仔细看看他。

程云清任她打量，丝毫不为所动。

他不再是那个被她看几眼，便脸红的少年了。

“姑娘可看够了？”等了一会，程云清站起身来，眼皮一掀，语气中略有不耐，“既然姑娘身体已经无恙，便可自行离开。”

张口闭口皆是“姑娘”，好一个姑娘。

“走？你让我走去哪里？”

“天大地大，姑娘何必问我？”

“外面有很多人要抓我，你不知道吗？”

程云清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道：“哦？是吗。”

他略抬起下巴，眉眼静如深潭：“那又与我何干？”

顾灵心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不是你自己说地的，要一辈子保护我，一辈子对我好吗？

为什么这么快，就说话不算话？

话到嘴边她又用力地咽了下去，扭过头想装作根本不在乎，脸颊却控制不住地委屈抽动。

程云清见她不说话，便微微侧身，举止有度地请她自行离开。

好像眼前的人对他而言，同千千万万的普罗大众并无不同，她的生死并不值得放在心上。

就连他看她的那一眼里，也不再有顾灵心熟悉的爱慕与关心，只剩下漠视与疏离。

不能哭，顾灵心倔强地死死咬住嘴唇，不肯泄露一点软弱之意。

“那你为什么救我。”

不是疑问，而是笃定，用她最后的骄傲，赌他对她还有情。

程云清听她语气便知她所想，嘴角微扬，似有嘲讽。

又是这种语气，哪怕她受人救命大恩，依旧这般颐指气使，好像所有人都该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感激她的偶然一顾般理所当然。

思及此，程云清冷冷吐出两个字：“路过。”

路过……

也是，那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是专程来救自己的。

心口的酸涩密密麻麻地裹挟而来，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他似乎已经离开自己身边很久了。

久到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可明明……才五年的时间啊。

程云清话刚说完，立刻背过身去，一副准备关门送客的样子，仿佛她的死活他真的不在意。

程云清此人，对顾灵心有情时，他便是烫人的玄铁，将她捧在心尖上暖着、护着，不许任何人碰她一下，可当他无情时，他就成了冰冷的黑石，哪怕顾灵心此时死在他面前，只怕他都不会皱眉一下。

她太了解他了，以前他们还在苍穹派时，那些喜欢他的女修，不论如何付出恳求，他永远都是面无表情地吐出冰冷拒绝的言语，多说一个字都不肯。

只将炽热目光锁定在她地身上，不论她怎么欺负他、骗他，他都包容她、原谅他，最后甚至愿意为了保护她而……

顾灵心不愿再想那些过往，却也不肯低头，只是神色矜傲道：“既然如此，道长想必也不图我报什么恩了。”

“不用，扯平了。”

顾灵心想，扯平了，是啊，果然是扯平了。

他们两人之间，一命还一命，很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