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同声若鼓瑟,合韵似鸣琴。(1 / 2)
这一夜在辗转反侧之下,半梦半醒中渡过。
睡意朦胧中,我依稀听到了裴府侍女悄悄掌灯的声音。
待我睁开眼睛,适应了帐内的昏暗,第一时间侧身看向枕在我臂间合目安睡的小枫。
想必是这几日一路舟车劳顿的缘故,以前睡品极差的她如今却像只猫儿一样,蜷缩在我的怀中,动也不动的沉睡着。
听着她绵长匀净的呼吸,我终究不忍唤醒她,我极慢的将手臂轻轻的从她颈后抽出,帮她将锦被的边角压好,悄悄起身掀开织锦帷幔,去了净房。
我示意侍女噤声,由她们服侍我换上内侍的官服后,才听得帐内的一声饱含睡意呼唤“李承鄞…糟了糟了,什么时辰了?李承鄞…”
待我疾步行至床榻前,她忽地掀开帷幔跳了下来,眼角的睡意还未完全消散,却一脸焦急的看向我“是不是误了时辰,你怎么也不唤我。”
我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并没有迟,我见你睡得那样沉,想必是连日来赶路过于劳累,想着让你再多睡会子,不妨事。”
她这才抚着胸口“哦.....”了一声,长呼了一口气,步履虚浮的转身去了净房。
我见时间尚早,走至庭中练习之姨传授我的吐纳之法,待与小枫一同用罢朝食后与阿照、洛熙在裴府正堂汇合。
小枫与其他两名侍女随着洛熙登上马车,我则混入众内侍中手持香炉开道。
裴照见此也牵马随行,被我用目光制止后,他只得骑马前行至队首,引路而去。
待公主仪仗行至西华门前,透过晨曦的雾霭,我望着这座通往禁中最近的城门,和它身后巍峨耸立的重重宫阙。心中叹道,虽然只有三年未归,在我心中却像是间隔了一世。
因裴照在侧,守城的禁军象征性的验明正身后便顺利的放行。在通过那金钉朱漆的皇城宫门时,我微微低下头,在众目睽睽之下步入了禁城。
待众人行至寿仁宫前,裴照将洛熙扶下马车。我与小枫对视了一眼,无声的跟随在裴照与洛熙的身后,步行至寿仁宫内殿前的庭中。
洛熙看了裴照一眼,转身指着众内侍命令道:“你们在殿外候着。”
眼神掠过我与小枫“你们两个捧着我进献的千年灵芝和老参随我与驸马入内。”
我与小枫依言接过托盘,迈入了殿中。
殿内昏暗无比,南窗下的碧纱万福寿字帷帐低低垂着,扑鼻而来的是浓浓的草药气息,闻之那苦涩之意便浸入心里。
太奶奶身旁的福喜姑姑前来向洛熙见礼:“奴婢参见公主,公主长乐无极。”
洛熙虚扶了下,焦急的看向帷帐深处“太奶奶现下如何,太医可有商讨出对策?”
“回禀公主,太皇太后半月前受凉高烧后突发头疾,不能见光见风,药石无医,如今昏迷的时日越见增多。圣上已命太医署务必拿出有效的诊治方案,不然提头来见,可是太医们也都束手无策。”福喜哽咽着将洛熙引至内殿。
听闻这一切后,我心中绞痛。
洛熙恐我身份被人发现,命福喜将闲杂人等尽数遣出殿外,待福喜欲接过我手中的托盘时,惊吓的喃喃道“太…太。”
我眼眶刺痛的径直行至床榻前看向紧闭双目,面部枯瘦双颊凹陷的太奶奶,我颤抖着握住她的手,跪在榻前以泣音轻声呼唤“太奶奶,承鄞来看您了…”
此时,太奶奶像是听到了我的呼唤声,极慢的睁开浑浊的双目,侧首看向我,努力的牵动嘴角,虚弱的唤道“承….鄞,真的…是你…吗?你还活…着?”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我哭着点了点头,泣不成声道“是我,我还活着,让您为我操心,是增孙的不是…”
太奶奶轻轻摇了摇头“你…活着,真好。如果小枫…也在,我便…死也瞑目…了。”
我回头看向一脸泪意的小枫,她点了点头上前跪在我身旁,看向太奶奶:“太奶奶,小枫来看您了,您一定要好起来。”
她萦泪紧盯太奶奶“小枫这些年还学会做很多好吃的,小枫一样一样给您做,再也不是那苦涩的如意卷了。”
“好…好,太奶奶看到你…们小夫…妻在一起,比吃什么…都甜。”她颤巍巍努力的抬起手盖住我与小枫的手,面色带着沉疴已久的晦暗,却有着不正常的潮红,艰难的启口“你们的身份…注定一生都不….能只为自己…而活,人活着才….有希望,才能…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一定…要…彼此理解…相携…走完…一…生。”随着手掌的滑落,重新陷入了昏迷。
我心如绞痛,郑重其事磕了三个头后,扶起失声恸哭的小枫,与裴照、洛熙对视后欲待离去。
临行前,我交代福喜姑姑勿将我来过之事传扬出去。
身为太奶奶身边的老人,她郑重其事的下拜:“殿下放心,奴婢深知太皇太后所想,奴婢发誓定不会将您的行踪泄露。”
我点了点头,命她在我们走后速速传召太医。
待我们迈出殿门,小枫看向我时眼角还挂着泪,轻声道:“承鄞,我想去…承恩殿看看永娘,上次一别是我将她封了穴道,她…她还将她积攒的体己养老钱尽数给了我,这一走恐怕再无相见之日…”
我略作沉吟,点了点头,终究陪着她回到了那座承载了三年爱恨情仇的东宫。
为了敝人耳目,洛熙与裴照未在跟随,在洛熙未出阁前的寝殿等待我们,裴照如今虽不再是东宫羽林军头领,为了稳妥起见他派了四名心腹跟随。
当我们推开承恩殿的殿门入内时,殿中并无一人,却窗明几净,每样摆设均按照我找寻她的前一日如常摆放。
我握紧了小枫的手,担忧的望向她,怕她想起陈年那些不堪回首的旧事。
她心知我是何意,轻轻的摇了摇头,感慨的环顾四周,喃喃道:“站在这里,就像想起了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一样,是那么的遥远却又那样的真实。看来我真的不适合在这个皇宫中生存…”
我轻轻拥住她,瞬了瞬干涩的眼,心中感慨万千的在她耳旁低语:“你不愿的事情,我必不会勉强。”
此时听得一声惊喜的呼唤“太子妃。”
永娘不相信的揉了揉眼睛,一口咬住自己的手臂,终于在小枫的呼唤声中,声泪俱下的跪倒在小枫裙下,放声大哭:“太子妃,奴婢不是在做梦吧,奴婢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小枫一把搂住永娘,笑中带泪的呼唤着:“永娘,我也想你,想念你每日喋喋不休的敦促,想念你亲手做的羹汤…”
我走至殿门口将殿门关闭,留一些时间给她们二人叙旧。
眼看已接近午时,我恐羽林卫交班衍生出节外生枝的麻烦,遂转身轻声呼唤小枫。
永娘朝我行了跪拜大礼“殿下,婢子见您终于将太子妃寻回,便此生再无惦记的事了,只求还能有机会照顾太子妃起居饮食。”
我颔首,看向小枫“你对太子妃的拳拳之心我早已深知,只是现在还不方便将你接出宫,将来你若愿意,待我们安置好一切,我会着手安排将你接至小枫的身边,由你照顾她,我也放心。”
永娘欢喜的连连叩首,突然想起一事说道:“殿下,婢子曾听时恩说他有要紧的事要向您汇报,只是宫中传言您失踪了,时恩也是终日焦急难待。”
我心中疑窦丛生,便命她将时恩唤来。
待时恩看到我时,膝行至我脚下激动得抱住我的双膝:“殿下,时恩终于见到您了,时恩听闻裴将军去西境找您,恨不得也求裴将军带奴才去找您。高相…不不高于明临终之前托人将一封密信送至奴才手中,将奴才打晕在房中便离去了。”
我一把将时恩扶起,询问密信在哪里,时恩从怀中将密信取出,双手奉至我面前“这几年奴才一直在担惊受怕中度过,便时刻将密信藏于怀中,不敢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