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八）（1 / 2）

后来，周光敏经过多方探查，终于得知，我俩之所以这么快就被逮了出来，完全是由于班长赵小蕾的告密。她在得知学校正在追查火烧果园的罪魁祸首后，立即跑到班主任老师那里报告了我们曾经逃课的事实。按她的话说，她不能容忍任何妨碍别人——尤其是她——认真学习的不良举动。

赵小蕾是老复读生了。至于她已经复读了几年了，却没有人能说得清。有的说三年，有的说四年，还有的说至少五年了。不管几年，她毫无疑问是我们整个学校年龄最大、初中学习生涯最久的一个。她的目标是考上县里的师范学校，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但命运似乎总爱捉弄那些有着明确目标和坚强意志的人，她年年参考年年名落孙山。每次落榜，她都要嚎啕大哭一番，哭过之后就重新背起铺盖，在同学们惊讶和嘲笑的目光中加入到复读生的行列。她并不在乎大家的目光，始终一副自信满满无所畏惧的样子。她的执着和坚韧不拔令我们佩服，但她的学习成绩却又总让我们大跌眼镜。有同学预言，她还要继续扎根于这块根据地，坚持至少四年的“解放战争”。

毫无疑问，她是我们班学习最刻苦的一位，没有之一。下课铃响过之后，如果只有一个人还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盯着书本看，那一定是赵小蕾；晚自习过后，如果还有一个人在点着蜡烛继续刻苦攻读，那一定还是赵小蕾。对赵小蕾来说，人生的所有内涵和外延似乎只有两个字:学习、学习、学习！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为这两个字服务的。就连吃饭和睡觉对她来说都是残忍的浪费，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额外支出。据说她曾经连续两个月没有回过一次家，尽管她的家近在咫尺。所有的吃穿用度全由家人给她送过来。她的蛰伏能力令人叹为观止。

一个视学习为生命的人是不会容忍别人对她的学习环境有任何侵害的，所以她的告密是在情理之中的。

周光敏恨得牙根儿痒痒，非要去找赵小蕾理论理论，“撕烂她的狗嘴！”我赶紧好说歹说地劝住了他。“火烧果园”事件中，虽然我们遭到了班主任老师的严厉体罚，但好在有乡党委副书记的面子，没有给我们更严重的处分。如果周光敏因为这件事再整出点儿什么幺蛾子来，我们就有被学校开除的危险，到时候，别说乡党委副书记，神仙也救不了我们了。

周光敏虽然暂时听从了我的劝告，没有立刻去找赵小蕾寻仇，但那枚仇恨的种子却已经在心里生根发芽了。

那天第二节晚自习，百无聊赖的周光敏老毛病复发，开始和周围的同学打打闹闹，弄得教室里一阵乱腾。被弄得心烦意乱学不下去的赵小蕾站了起来，气呼呼地喊道:“我说你们能不能别闹了？这是上课时间，都自觉一点儿行不行？你们不学习，别人还得学习哪！”

她这一喊，大家就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暂时停止了吵闹，但脸上都是一副不屑的神色。

赵小蕾之所以能当上班长，完全是因为她年龄大的缘故。据可靠消息，她要比我们班上的同学平均大上五六岁左右。班主任选她做班长，一是照顾她“老同学”的面子，二是想让她利用刻苦学习坚韧不拔的特点，在班里起到模范带头作用，创造浓厚的学习氛围。

其实赵小蕾当时挺犹豫的。一方面，她想做这个班长，体验一下做领导的权威，积累一点儿人员管理经验；另一方面，她又怕做了班长以后，那些事务性的工作会严重耽误自己的学习。

后来在班主任老师的劝导之下，她还是接受了这一认命，成了我们的“班头儿”。

但她的权威却一点儿也没有树立起来。她的领导能力我们真的不敢恭维。一开始，她就像一个唠唠叨叨的长舌妇，这也管管，那也问问，还特别爱告状，弄得大家都特烦她，有时候，她想管一件事，往往还没开口，就被别人给怼了回去，弄得特没面子。到后来，大家的冷淡和厌恶弄得她自己也兴味索然，便逐渐放弃行使班长的职权，再次全服身心地投入到学习中去。

周光敏见这位讨厌的老姑娘竟敢于向自己挑衅，不由得怒火中烧，又想起了自己屁股上挨的那几十板子，就更加怒不可遏。于是便冷笑一声，大声喊道:“这是谁在放屁？好臭，好臭！”同时作势将鼻子捂了起来。

赵小蕾没想到周光敏竟如此明目张胆地侮辱自己，顿时羞得满脸通红，转头冲他说道:“周光敏你嘴里放干净点儿，你上课捣乱，别人就不能说你两句吗？怎么还骂人呢？”

周光敏很夸张地“哇”了一声:“哇！我当时谁呢，原来是我们的老班长，老同学啊！”他的重音特意全部落在了两个“老”字儿上。

赵小蕾连气带臊，脸涨得跟紫茄子似的，两滴眼泪在眼眶里盘旋着，始终不肯降落。

“你、你、你混蛋！”她结结巴巴地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