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世(2 / 2)
赵霁略做思量,“如果你是父皇,会将兵防图藏在何处?”
“寝殿或者是,”长生顿了下,“思政殿内?”
赵霁沉思,“父皇生性多疑,思政殿是他日常处理军机要务之地,也是整个皇宫守卫最严的地方,此番刺客甘冒天险,闯入思政殿,多半是听到了兵防图被盗的风声。”
赵霁凝神细思,如今对兵防图虎视眈眈的,除了楼兰人,还有可颂王。有了先前刺客偷盗未成的前车之鉴,楼兰人只怕不会再轻举妄动,只是这可颂王,恐怕也非平白无故被人拿来挡箭之辈,如今只怕也对兵防图的下落有了兴趣。只是他行兵打仗虽看似张扬,却极具章法,而此时贸然派人刺探思政殿显然非明智之举。且不说能否探出兵防图的下落,一旦事情败露,两国交恶,必然给了青平一个师出有名的由头,他如此精明怎可能让青平白得这么个便宜?
“听说太子最近在朝中很是张扬。”想起王慕刚才说的话,他眼前闪过那张温文尔雅的面孔,面色一沉。山雨欲来,自己这个闲散王爷,究竟还能做多久?
半夜,管事房内,沈珍儿点着油灯,还在辛辛苦苦的抄着《女诫》。要不是当初她在飞云酒楼时,父母为了她能研究菜谱,配合客人点菜,送她去了附近的女学,此番定要让那王爷看轻了去。
直到深夜,她才完成抄书任务,起来走动两下,这才意识到腹中空空如也。先前光顾着抄书,竟忘了进食,想起厨房还有些剩菜,她决定去找点吃的。
后厨没人,白天她特地吩咐狗顺留了些馒头包子在灶台边,用簸箕框柱,防止被老鼠偷走。此刻正高兴的想进厨房饱餐一顿,却见一个高大的人影立在灶前,不由得愣住了,“何方贼人,竟敢来王府后厨偷东西!”
那人转过头来,竟然是少将军王慕。看清是沈珍儿,他脸上露出灿笑,“原来是珍儿姑娘,吓了我一跳。”
沈珍儿忙福了下身,“参见少将军。”微顿了下,又问,“不知少将军为何大晚上还不睡觉?却来厨房偷,哦不,觅食?”
王慕拿着馒头,笑容里带了些赧然,“我平日在军营吃惯了那些粗粮,今日冷不丁吃到你做的那些精致吃食,竟然越吃越饿,果然还是这些馒头窝窝头管饱。”
见沈珍儿眸中带笑得看着自己,反应过来问道,“珍儿姑娘,这么晚来厨房,可是也饿了?”
沈珍儿心下一松,或许是先前在巷中见过面的缘故,总觉得在他面前没有那么拘束,语气也不自觉得随意起来,“刚才光顾着抄书,忘了吃饭。”她边说边搬了条小凳子过来,用袖子擦了下桌面,大喇喇的坐下,又从簸箕下拿出一个包子,啃了起来。
王慕见她举止豪放,虽然穿着府中管事的衣服,眉目间却依然难掩清秀美丽,只觉得甚是有趣,笑道,“你这人,在我表哥面前谨慎守礼,为何在我面前就如此随意不羁,莫非是我不够威严?”
沈珍儿旋出一抹笑意,眼中半带狡黠,“少将军既然唤我一声珍儿姑娘,我便把少将军当做普通朋友,而非高高在上的主子。此举并非是你没有威严,而是你比王爷更平易近人,让我觉得你不会像他一样总是借故刁难我,比如,抄《女诫》。”
王慕灿笑,“原来你还在嫉恨我表哥罚你抄书一事,”他顿了下,“别看我表哥平日不苟言笑,但他这人其实面冷心热。你想你不过是王府中的一个管事,即便在外不注意言行,失了王府体面,他堂堂王爷,又犯得着亲自罚你吗?”
沈珍儿沉默,对这个倒霉王爷的行径,她先前并未深想。
又听他说,“左不过叫王福赏顿板子,或者罚点月钱也就算了。可他偏偏要你抄《女诫》,这是世家女子才需熟读的东西,他如此罚你,无非是觉得你是可塑之才,想磨磨你的心性。”
沈珍儿脑子里闪过赵霁抿唇皱眉的样子,心中仍自犹疑,“果真?”
“珍儿姑娘如此聪慧,我所言是真是假,一想便知。”王慕顿了下,又道,“或许你可以好好想想,我表哥在你眼中究竟是怎样的人?”
沈珍儿这次细细思量起来。进府之前,只听人说,这个瑞王爷奢华骄纵,贪图美色,是个荒唐王爷。可进府以来,除了偶尔刁难她以外,赵霁其实并未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反而屡次对她伸出援助之手,想起那日在天香楼,他像天神降临般护在自己身前,沈珍儿沉默了。
王慕心知她在思量什么,眸色微暗,“这几年我虽驻守在边关,却也知道这些年,表哥在京城过得并不容易,战场虽然刀口舔血,却远比不上朝堂的风云诡谲,曾经的少年将军,如今青平国有名的荒唐王爷,背上这样的骂名,非他所愿。”
沈珍儿其实也曾在酒楼听过赵霁当年在战场上的光辉事迹,只是时间实在有些久远,加上他如今性情大变,实在让人难以将那个赫赫威名的大将跟如今被贬在白城的他联想到一起。
她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被他拿走的鸳鸯宝镜,那段私密往事,会不会也是这冷面王爷心中之痛?
意识到自己竟在深究赵霁的过去,沈珍儿脸上旋出笑,暗骂自己多事。
她微笑时,眼底闪动着流光,掩映的烛光给她半边脸襄上淡金色的光晕,像尊绝美的雕像,而那对长睫轻似羽扇,在烛光中忽闪忽闪的,看得王慕有些痴了。
他手里还捏着那个馒头,回过神来,就见沈珍儿嘴角微扬道,“少将军,这么好的馒头,你怎么还不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