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你住我这儿？（1 / 2）
季老二忙活着安排店里头儿的活儿，临近过年，人手愈发不足了，店里的小爷儿们小姑娘们哪个不得回家看看一年没见的老爹老娘，一个个的早早的就买好了火车票。但是客人们不管你家服务员们过不过年，该消费还是要消费的，尤其是这些年，在家里做饭过年的愈发少了，出来包桌的订餐聚会的越来越多了，他那些个大大小小的店，能歇的肯定都歇了，不能歇的只得安排好了人盯着。实在不成，他就亲自过去盯着去，反正家里也就他一个人，冷清的吓人，还不如到店里热闹热闹。
忙忙叨叨好几天，到了晚间，他那些发小约出来年前聚聚，觥筹交错浑话连篇，闹腾了大半宿，这就喝大了。等他再清醒过来的时候，眼见着又要天黑了。摸出手机，跟班儿提醒他：“季哥，您买鞭炮了没，卖鞭炮的今儿也歇的早。”
卧槽！国骂脱口而出，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一轱辘从床上爬起来，裹了件大衣，赶紧的，买鞭炮去。
季老二骨子里还是个相当传统的人，过年放鞭炮、贴福字、吃团圆饭、逛庙会是通通缺不了的。其实，当年他发现他稀罕男人的时候，心里头也过不去，好在季家还有季琛谅这棵苗苗传宗接代，他给他家老子老太太的墓碑跪了一天儿，泪如雨下交代了错误，等着他家二老托梦来骂他，等了好些天啥也没梦见，这才相信他爹娘没怪他，安了心。当然以他的性子，就算他爹娘把他骂的狗血淋头，他也不带改的。
季老二做事儿风风火火干脆利落，这不没多一会儿，拎着买来的鞭炮和点心盒子往胡同里头走。
见着人就打招呼。
“吃了吗您呐？”
“您吃了吗？”
“这不赶着回家吗？”
“哟，季老二，买的鞭炮呀，你家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不就喜欢听这点动静？”
“买了个一千响的准让他听个够劲儿。”季老二跟街坊邻居们寒暄着，都在一个胡同儿里住了几十年了，谁家的大小事儿都清楚。
“你哥和你嫂子今年也没回来？”
“没呢，他们那头儿不兴过咱这个年，也不放假。”季老二说。
打从老爷子老太太过世，季琛谅也出国，季家的宅子就安生了下来，常年大门紧闭，连个人都见不着，门上贴满了水电暖缴费的通知。直到季老二退伍回来，这才有了人气儿。不过季老二成天忙活的不见人影，大多数时间奔波在路上，酒店和店里凑合睡一把，所以季家有人跟没人一个样儿，没一点烟火气儿。
“你家里头也没人，年三十儿赏你顿年夜饭。”老胡招呼他，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发小儿了，瓷实。
“谁稀的吃你的饭，我给自个儿定了五星级酒店的大餐，一尺长的大龙虾，到时候馋死你。”季老二跟他嬉皮笑脸的。
“老二，明儿来家里吃饺子。”街坊一个阿姨招呼他。
“得嘞，刘姨包的饺子可是出了名的香，咬一口全胡同儿都能闻见香味儿，给我包点韭菜猪肉的啊。”
“就你嘴甜儿，吃了糖瓜儿似的。”刘姨笑道。
季老二拎着食盒和鞭炮袋子一路寒暄着一路往里头走，一辆出租车从他身边擦过去，他还啐了一口，你丫的傻AC，看你咋掉头出来。
“哟，这不是前街老张家的点心盒子吗？好些年不见了。”
“这不是我家老太太好这口吗？怕她惦记。”他季老二可是胡同里出了名儿的孝子，除了马上年过四十还没给老季家开枝散叶之外。
“还是你小子有面子，张妈有小十年没开过张了吧，年年就给你小子做。”
“我这不是她老人家的半个儿子吗？”
“嘿，人家是感激你没祸害人家闺女。”
“呸呸呸，瞎说啥呢，人家那多有文化，我祸祸的了吗？”张妈家的闺女可是全国排名第一的大学硕士研究生，就他这勉强拿下本高中毕业证的可配不上。说着呢，研究生他配不上，居然跑到大洋彼岸祸祸人家一双博士。怪不得人家瞧不上他呢，不想了，不想了。季老二笑呵呵的跟人挥手。
一转头，那双博士就站他家门口呢。
眼花了吧，怎么可能，肯定是太想他以至于出现幻觉了。这个点米国还没天亮呢，他肯定还睡着呢。再过两个小时，他会缓慢的从床上爬起来，极不情愿的穿上衬衫和西装。每周二一早他给硕士研究生上机器学习的课，忒深奥，他去听了两回，一个字儿都没懂。不过这也是大半年前的课表了，这时候也该换了吧。他那个人啊，早晨起床忒费劲，得要人哄，声儿大了不行，声儿小了也不行，他琢磨了小半个月才摸索出来一套流程。
心里说是幻觉吧，拎着塑料袋子的手却下意识的紧了紧，攥住拳头，指甲陷进肉里，疼都感觉不出来了。
站在他对面的凌教授，瞧着昏暗不明灯光下季老二僵硬的笑容，弯起的嘴角慢慢落下去了，提起的一颗心落入海底，满盈的期待渐渐消失，他是不欢迎他来？心里有人，忽然见着前男友，表情自然不好。凌教授咬着后槽牙，勉强维持着轻微的笑意，藏住眼底的哀伤，默默忍着心里的痛。
从后车厢里拿完了行李的季家小少爷开口了:“小叔，结个账，我没现金。”
他出国好些年了，有才怪呢，他走的时候还是上一套纸币的天下呢，如今都普及移动支付了，连街口卖菜的老奶奶都带着二维码。
季老二被这一句话拉回神儿，一边付钱一边还损他:“米国的互联网事业这么落后吗？扫一扫懂不懂？”
“这么冷，快进屋里来。回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家里都没收拾，你那屋十几年没人住过了，幸亏暖气还热乎。”嘴上可叨叨了，就是没敢看某个人。他怕看多了，他忍不住上手去抱人家。
季老二开门把他俩带进去，顺手提起他媳妇儿或许是前任媳妇儿的行李，被上头挂的行李牌打了一下手，红色的皇宫款，这不是他送的吗？
季琛谅难得很会看眼色，直接拎着行李回他过去的房间，收拾去了，把空间留给许久没见的小叔和差一点成为他小婶的导师。
凌教授好奇的打量着他，眼前这男人就是折腾了他半年茶不思饭不想的那个吗？半新不旧的军大衣裹着，底下绒面的宽大睡裤，拖拉着一双老年人标配的深蓝色夏季款拖鞋，摘下雷锋帽来一头乱糟糟的能孵蛋的头发。这样邋遢的季老二他可没见过，往常他缠着他那时候，每天打扮的人五人六的，跟精致男模差不多，头发抹着发胶梳的一根根的，穿个西装都得在口袋里塞上手绢。
“那个……”季老二给他看的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嘴角一抽，讪讪的说:“我这不是刚起来吗？”
刚起来？这都天黑了，明明马上又得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