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要对得起死去的鸭子（2 / 2）
凌教授也不是没发现，只是觉得没必要跟他们解释，季老二来与不来都是他自己说的算，谁也不能强求他。
但他的确有点想他了。他不在的这一周，他挑了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关了手机，关了灯，一个人，坐在书桌前梳理了对季老二的感官与情绪。
他不否认，他被季老二吸引了，除却他的长相、身材、性格，单就他对他的一份心意足以叫他心动。多年来，从他接触情爱开始，从没有一个人如此耐心的对他，即使面对他的冷言冷语面对他的不屑疏远，他都一如既往的坚持着对他笑对他好，如同每天早晨温暖的豆浆一样，坚持焐热他的心。他心动，却不能心动，他蠢蠢欲动，却压抑着内心。
如今他陷得还不深，还来得及走出来，再自己舍不得放不下离不开之前，抽身逃离，保守内心的孤独与完整。
所以季老二，也许，你不再来，对你我都好。凌教授关掉手机，他看到了季老二的每一句话，但他不会回复。
这时候，季老二正跟火炉生气呢，妈的，他打包好了烤鸭，结果被海关扣下了，申报都不行，他好说歹说人家都没给过关，他差点就跟他的烤鸭演一出尔康紫薇的悲情戏了。幸好他提前预料到这种事，学了一身的烤鸭本事。于是到了米国，他直奔唐人街，买了五只新鲜宰杀的鸭子，回去自己做。
为啥买这么多，怕做坏了呗，至少多准备个几只。
季老二把从国内运来的电烤炉插上电，妈的，怎么烤都不对味儿。他要给他媳妇儿吃最正宗的，没烤炉怎么办？有火炉啊。
当年季老二给季琛谅买这房子的时候，特别羡慕人家电视剧里的一个场景：外头大雪纷飞，我和你在家里烤火。于是装修了个火炉，但季琛谅嫌麻烦从来没用过，到了冬天，买三五个小太阳凑合度日。
于是，季老二买了木柴、炭火，跪在地上点炉子。幸好他没把在部队里培养出来的野外生存技能给忘了，炉火很快点起来了，把经过烫皮、挂色、凉胚之后的鸭子的小屁屁堵住，从嘴里灌满热水，再上一遍色，挂在烤炉上。
季老二一边刷着烤鸭一边小声调侃：没想到，鸭子也是个受。
鸭子死不瞑目。
当然，季老二的烤鸭还没等喂到心爱的人嘴里，就惊动了警察。邻居投诉他污染环境，还没到冬天呢，烧木柴释放的烟雾导致大气污染。季老二语言不通又懒得BB，直接交了罚款了事。
好不容易烤出来一只漂亮的鸭子，季老二高兴坏了，忙切了黄瓜丝、葱丝，准备好甜面酱、荷叶饼，将鸭子打包好，直奔学校。
等了没多一会儿，凌教授就下课了，他冲上去抓着人家的手：“我从京城给你带了烤鸭，特正宗，最有名那家。”拉着他到食堂找微波炉热，将烤鸭稍微一热，香味飘远，吸引了不少学生侧目。
凌教授看着他忙活，微微勾起了嘴角。
鸭子是整只带过来的，季老二还带了两只一次性的纸盘子，手里拿着把锋利的柳叶刀：“片鸭子是一门手艺活，厨子们都说烤鸭七分在烤，三分在片，皮肉肥瘦搭配，长短厚薄均匀，在7分钟之内要片出108片。我技术没学到家，你凑合吃。”
切下鸭头，薄薄的刀片轻轻去下鸭胸脆皮，片成一小碟。再顺着胸腔，轻轻割一刀，取下鸭胸处从头至尾的一片脆皮，左右分开，各片40刀。鸭腿鸭翅剔骨，鸭头一分为二。然后处理鸭架，取出中间的脊肉两条。最后处理鸭尾，取脆皮2片，摆在碟子中，算是有头有尾。
堪堪摆了两碟，季老二放下刀，提起筷子，捏了一张荷叶饼，得意洋洋的选了块脆皮、鸭肉沾了点面酱，包上两条黄瓜丝几条葱丝，一卷，送到他嘴边：“尝尝好吃吗？你都不知道我过海关的时候多费劲花了不少口舌说的口干舌燥，还贿赂了他们一千刀，就为了给你送这口吃的。”
凌教授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当他傻吗？要是他真敢贿赂海关还不得给扣押遣返永远拒绝入境？
不过并没有拆穿他:“我不吃葱。”
“好好，不吃葱。”季老二满心欢喜，他接受了他的示好，这是软化的迹象。那他花了一周豁出去面子忍着火炉高温学烤鸭也是值得的。
“味道不错。”难得清冷高傲的教授给出正面的评价。
“那就好。”季老二弯着眉眼，手上的活儿没停，一会儿又卷了一个：“我就说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别这边的好吃很多吧，唐人街那些都不正宗，你要想吃我再给你做。”
自个儿说漏嘴了。
凌教授当没听见：“片鸭子的本事不错。”
“当然了。”季老二可骄傲了：“我练了一个星期，死在我手底下的鸭子无数。你听过一句话没，叫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些鸭子各个死无全尸，忒可怜了。”
凌教授被他逗笑了，心下感动，一个不会做饭的男人放下身段忍受着火炉的炽热煎烤练习精致的刀工，只为了远渡重洋千里迢迢的给他送口吃的，试问，遇见这样痴情的男人，谁能铁了心拒绝呢。只是，这么好的男人，却无法陪伴在他身边，那么他也只能狠心的拒绝他。
“谢谢你，季先生。”凌教授说。
“什么季先生？”季老二不乐意了：“咱俩都那么熟了，你这称呼太陌生了，你可以叫的亲密点，比如老公，darling，亲爱的，或者叫我景琰。”
“算了，还是别叫景琰了，这名儿我自个儿听着都肉麻。”季老二特别不喜欢他爸妈给他起的名字，景琰，景琰，听起来含着浓浓的女气，配不上他大老爷们的顶天立地。他媳妇儿的名字就很好听，凌铮，铮铮铁骨的铮，一听就特别刚，特别有架势。
这些名字，他都叫不出来，太亲密了。凌教授摇摇头。
“那季老二也行，我发小啊我们胡同里的街坊都这么叫我，我在季家排行老二，我哥就是季琛谅他爸，所以都叫我季老二。你试试？”
“季老二？”凌教授莞尔：“很有趣的名字。”
“你呢，他们叫你什么？”季老二特别会顺杆儿爬，找着个话题就要拉近两人的关系。
“凌教授，Professor，Doctor Ling。”
呃……真特么的距离感。季老二嫌弃：“就没人叫的亲密点？比如honey，baby？你以前对象叫你什么？”
“凌。”
“窝草，怪不得他们都没跟你成了，叫法就太陌生了。我还是叫你媳妇儿吧。”季老二说：“我就叫你媳妇儿，以后你真成了我媳妇儿的时候，他们都会叫我预言帝，说明我金口玉言，说啥成啥。”
季老二一打岔把凌教授想说的话给打断了。
季老二手上给他卷着烤鸭：“明儿我给你炖锅老鸭汤，就用这鸭架子炖，炖的奶白奶白的，特别补。”
“明天，出去开会。”
“那后天也成，明天去哪儿，我送你。我驾照做了公正了，不用换国际驾照，米国也能用。”季老二特别热情，把烤鸭递过来。
凌教授没接，特意保持几分距离：“季先生，你不必对我这么好。”
“为啥？”季老二不解，我在追你，你是我媳妇儿，我对你好不是天经地义吗？
“我不会接受你的。”凌教授深吸了一口气，虽然他也心动过，但他太理智了，他必须提前结束这段注定无果的纠缠。
“我知道。”季老二说的好像无所谓一般：“你跟我说过好几回了，我不聋。不过上次打架打输了，你答应过的，不会拒绝我的纠缠，你打算反悔还是耍赖？”
摇头，他都做不出来。
“那就是了，说句偶像剧里的俗话，我对你好是我的事儿，不需要你的回报。你只要享受我对你的好就行了，好不好？”季老二心里也憋屈也难受，被人一次次当面拒绝挺没脸的，但是他活了将近40年就碰见了这么一个勾着他的心的，他要不把人追回来，他能后悔一辈子。
“你呢，愿意跟我保持距离就保持距离，愿意跟我划清界限就划清界限，但是你不能拒绝我纠缠你我追你。我是很有信心追到你的。”
“凉了就不好吃了，快吃吧，看在我千里迢迢给你送来的份儿上，别让这只鸭子死不瞑目。”
季老二对他眨眨眼，抛出个魅惑众生的笑，烤鸭递到嘴边，哄他：“媳妇儿乖，张嘴，鸭鸭很好吃哟。”
凌教授被他给气笑了，咬住鸭肉慢慢的咀嚼，他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烤鸭。
烤鸭事件之后，季老二依旧满学校里转，有凌教授的地方就有他，不让进的地方他就在门口等着，比如实验室会议室。让进的地方，方圆一米之内肯定有他。照顾三餐，嘘寒问暖。大家都默认了这人绝对是凌教授对象，好些对凌教授有好感的也都默默放弃了。但是凌教授对他，却依旧保持冷淡和距离，跟对其他人没有区别。季老二也不气馁，他还没认真追过谁呢，这种不被人放在眼里的感觉新鲜着呢，越不理他，他越要征服他。
当然季老二也没闲着，每天给他媳妇儿买早餐的问题解决了，偶尔他做几个能吃的菜打打牙祭，但是解决不了他媳妇儿的日常两餐。于是，季老二认真的调查了学校周边的店面租金、客流量和中餐需求，决定开家店。不管赚钱不赚钱，给他媳妇儿做点吃的方便又卫生，就够了。
于是，凌教授忙着研究忙着上课，季老二忙着找店面。谈租金的时候拉上了凌教授，谁叫他英语不好呢。用他的话说这是他给他媳妇儿开的店，求他媳妇儿帮忙是天经地义的。
合同签好，季老二亲自督导装修，招聘。从国内店里叫了两个厨子过来，店铺就风风火火的开起来了。开业的时候差不多是他要第二次离境的时候。
季老二亲自上阵，在学校里发了一波传单，都来尝尝，你们凌教授都说好吃。很多华人学生都来凑热闹，用中文和他聊天，听着他那口京城土著话儿倍儿亲切，生意也就渐渐好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来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