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雁,拿只肥鹅凑合吧(2 / 2)
白术听了这话思衬一番,觉得有理,只是为着那“加害于我”的话悬心,不由得忧心道:“我只怕到了那府里,一切由不得我做主。”
白姨娘强笑笑,来宽白术的心:“我冷眼瞧着,那利王虽作风放诞,倒不像是个心胸狭隘小肚鸡肠的,况他家里金山银海尽有,何苦来管束你花这几两银子。”
“真如此,倒也罢了。”白姨娘说的却有两分意思,只是白术也不敢轻易抱了这个念想,只好点点头,收了银子。
“过来,姨娘替你梳妆打扮,虽做不得人家正头娘子,也不好蓬头垢脸的见夫君。”白姨娘见白术刚刚已经哭得脂粉融光,鬓发散乱,同她说道。
白术依言到妆台坐下,掀开镜匣子,解了头发,姨娘在后头执了篦子,拢了头发,轻轻梳着,口中念道:“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她怔怔的,想起父母亡故时,守孝依例绞了头发,虽过了五六年,到底还是比旁的女孩子略短些。
姨娘的手轻轻柔柔,像极了母亲的手。幼时她最怕丫头替她梳头时扯痛发根,总缠着母亲梳,可惜好景不长,六七岁上父母先后去了,自己便随了姨娘到着潘府里讨生活。
如今白术已不大记得母亲的模样了,白姨娘常说,她长得同母亲很相似,她指尖描摹着镜子里头的自己,想着母亲的脸,依依稀稀,恍恍惚惚。母亲做新嫁娘时,定然是很高兴的,可自己......罢了,不去想罢。
“姨奶奶,姨奶奶~”少顷,只听季儿在门外呼喊,又慌慌张张跑进来,怀里抱着一只比她还大些的肥鹅挣扎着,一时抱不住,鹅便跳了门槛,飞到院子里扑腾去了。
季儿哭丧脸道:“姨奶奶,王府打发人来说,接白术姐姐的轿子戌时二刻到,已和坊门上说了,待送了姐姐再落锁,叫姐姐安心预备着便是。”
“再有,再有就是那头鹅。那人说,姐姐是官家小姐,王爷命以礼相待,可这时节满京都也找不到雁,只能以鹅代之,请姐姐见谅。
“罢了,我知道了,你出去罢。”
“姐姐,那鹅在院子呢,我不敢出去,方才已经被它啄落好几下子了。”季儿好容易学完了那一大长串子话,此刻吓得躲在门后面,死活不敢往外走。
白术看了季儿和那鹅闹得好笑,这才有些转悲为喜,拈了胭脂片子,小指头蘸几滴水撒了,在两颊匀开,复有了些气色。勉力对镜笑笑,复又垂眸低语道:“或者,这便是我的命罢,愿父母在天之灵庇佑,此去一切都好。”
纳妾娶妻,天壤之别,况如此仓促,只能一切从简。做妾室的,入门穿不得凤冠霞帔,不得披红挂彩,大操大办。白姨娘虽找翻箱子找了自己当年的好衣裳与白术,到底也是搁旧了的,其余盖头执事等亦一应俱无,寒酸草率,不免难过。
戌时刚至,门外便有人来报,利王府的轿子到了,正停在东角门外头,请白术速速上轿。娘儿两个纵有千言万语说不完,此时也不得不勉强作别。
二人依依不舍,白姨娘送至角门上,却再也不得往外走了。抬轿的小子们已然压了轿杠候着,白术跪地,朝姨娘拜了三拜。
强忍道:“姨娘回去罢,我此去定然好好儿的,还望姨娘多珍重自个儿,莫牵挂伤心。”说罢,不敢多看,忙提了裙裾扭头上轿。
“术儿,一定要好好儿的。”白姨娘扒着角门边朝外看,那系了红绸子的莲色小轿渐渐行远,直到拐过街尾不见了影儿。她方用手帕拭干泪。
回身对季儿道:“回去关了院门,以后咱们自过自的日子,纵是府里人来,也莫要理会。”
大雍京都城地域宽广,共有横竖二十二条大街,将城内分隔成数十个坊,坊内亦有无数小街巷。坊门每到日出开门,日落挂钥,冬夏时节略有不同,非大节庆时,人唯有白日方可在坊间走动。
依礼,若有人家聘正头娘子,需在黄昏时刻迎进门,妾室则要等到天黑,若所娶之人非良家女子,便只能在午夜悄行。
利王府在洛街上,紧靠着皇城,从潘府里过去,少不得要大半个时辰的脚程。此时天已黑透,大街上繁华落尽,只听路旁人家里头偶然传出几声鸡鸣狗吠。
王府的两个轿夫虽年青,步子却稳当,外头跟着的一个掌灯听差的老嬷嬷亦走得极快。
白术坐在轿内几乎肝肠寸断,方才未敢在姨娘面前显露,此时却忍不住小声抽噎起来,用帕子捂了嘴,恐叫外头的人听见。
“想来那王爷定是娇妻美妾成群,我又无娘家依靠,他若待我不好,我恐是有去无回了。”她暗自惆怅着,一面哭,一面又想着去了之后应当如何与人周旋应对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