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1 / 2）

长安城，长寿宫。

侍人弓腰替太后梳着细长的发丝，太后年近五十，满头细丝如同浸了墨汁的笔发，又软又黑，滑如绸缎。

妆奁上的西洋镜里映出白皙嫩滑的脸蛋，细眉高挑，秀鼻挺立，嘴唇含朱，整张脸找不出一丝苍老的痕迹，连抚在脸上的手也是嫩滑白皙。

完全不像五十岁该有的模样，一眼过去，倒像极了刚嫁人的小妇人。

她抚摸着自己的脸，嫩，滑，比几十年前她未入宫时还要晶莹。半响，又叹了口气。

刚进殿的桑嬷嬷听见她叹气，不用想就知道她在愁什么，遂开口道：“太后不若就将浅姑娘留在宫里。”

“哀家何曾未想过，只是浅丫头那心思一门扑在怀安身上。”陈余燕罢手，身后的侍人立即藏了掉落的发丝，恭身退下去，桑嬷嬷扶起她往外面走。

“也就太后心慈，宠着她罢。”

“浅丫头在哀家跟前也有七八年了，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就是条阿猫阿狗也该养出点感情来了，虽知道她心思不浅，还是舍不得啊。”陈余燕就着坐上高塌，伺候的宫娥忙用软枕垫在她腰后。

虽然陈余燕年近五十，皮嫩手滑，但终究抵不住岁月的摧残，到底里子如同她的年龄越发苍老，不能久站，不能久坐，腰不好，肩不好，腿不好，都是常年积累下来的病症。

“是太后心善，虽说浅姑娘家世不甚好，却有太后撑腰，这也是浅姑娘的福气。”桑嬷嬷替她揉揉肩，接着话说。

“就你会说。”陈余燕眼里含笑瞟眼桑嬷嬷，那媚态的样子和年轻时丝毫不差，有这么一副年轻的皮囊撑着，倒真是娇羞的美人无误。

“说起来，怀安也二十有三了，虽说府里妾不少，却一直无所出，是该娶妻了。浅丫头不说，哀家却是晓得她念了些许年。”

“那皇后那边……”

一提这个，陈余燕顿时冷哼一声：“你当她有多好！太子说想迎浅丫头她就应下？温国不过是个四品下的闲散官，浅丫头能带给太子什么？她会放着让她儿子娶个无权无势的回去？不过是瞧中了浅丫头手里的花样子，进了东宫也不过是良媛。”陈余燕自从当了太后，就极少说这么一长串话了，猛然说起，心里又带了些怒，说着说着就有些力不从心，开始微喘。

桑嬷嬷连忙给她顺气，端过一碗茶给她，“娘娘别急，浅姑娘是个有主见的，这事也不得由娘娘您出面吗。”

陈余燕小抿一口茶，缓一会，终于舒畅起来，“浅丫头聪慧，这些年我也教养的差不多，只是怀安这孩子，多少随了他父皇，若是他无心，便是我说再多也无用。”

“您是王爷的母后，王爷虽性子散了些，却是极孝顺娘娘的，这些年不是都向着娘娘吗，还时不时进宫来陪陪娘娘。”

“哎，哀家年轻时拆了不少姻缘，就当积回德罢，也算是为皇室祈福了。”陈余燕放下茶盏，换了话头：“那盆金牡丹养得怎么样了？”说着由桑嬷嬷搀扶着出了正殿，早晨的阳光很薄，看着黄亮亮一片，却没有暖意。

长寿宫后花院里搭了一个花棚，一眼过去大片鲜艳的花就像一滩汪洋，连绵整个院子。

管理花院子的侍人挂起棚帘让太后进去。

青玉上，一个不知用什么制作成的透明盆里清水养着一株牡丹，根茎绿色，青绿的叶子间一朵金色的花骨朵儿，还未开，却能想象得出它未来的绚丽。

金牡丹，这是从未见过的品种，还是养在清水里的牡丹。是前些日子温司浅送来的，说是前期长得有点慢，但只要盛开了，便是长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