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1 / 2)
凌玬小小的年纪却有这样大的气魄,连凌玧都不禁为他这随口的气魄一震,随即喷笑道:“还横扫……谁教你的?牛皮吹得倒大。今日的书念得如何了?”
自从信差到来,他在侧居里便只顾竖着耳朵偷听去了,哪儿还管什么书。这时眼看着要坏事,凌玬灵机一动,扶着凌玧的膝盖讨好地笑道:“尽信书则不如无书,总背些子曰书云的东西也无益处。大兄,臣弟帮你看看折子,为大兄分忧!”
凌玧不怀好意地一笑,将那份岐郡救灾的折子丢给他:“那就看看,替孤想个好法子来。若不成……呵呵!”
凌玬让他一激,原本两分卖乖此刻倒成了十成求胜,接过折子当真有板有眼地琢磨起来。
臣子的奏章写得大多佶屈聱牙,坳文生字极多,凌玬看得很是费劲,连连皱眉,边看边评道:“这些人说话如此拐弯抹角,我看就都该拉出去廷杖!”
凌玧忍笑忍得难受,白了他一眼,没理会。
凌玬也不知嘴里在嘀嘀咕咕些什么,一会儿抠脑袋一会儿揉鼻子,端的是沉思良久,忽的望向凌玧道:“大兄,这粮食总赈不足,也不当全怪罪太守。国家库府本不充裕,年年还要向他国礼贡,一旦碰上灾年,又焉得立即筹措出那么多粮食来呢?”
凌玧见他思维十分清楚,立即收了玩笑的神情,认真问道:“那依你之见,有何法可解?”
“臣弟以为,要有更多的地让百姓们去种,才是根本之法。”
“想法倒不错,只是,何来更多的地呢?”
凌玬毕竟年岁尚小,这父兄都无法解决的千古难事,他一个深宫小儿能想到这一步已是极限,再不知如何应对,不由急得面红耳赤。
凌玧实则心里已极为嘉许,不过还想逗逗幼弟,故意板起脸道:“既说不出,便算不得想出了解决的好法子,过来。”
凌玬当真以为自己令人失望,心里又气又急又怕,“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这下凌玧是假气也成了真气,“哭什么!给孤收声。”
凌玬这爱哭的毛病怎么扳都扳不过来,凌玧对此头疼得没辙。从他自己往下,哪个皇子公主要是到了七岁还动不动就哭,早不知被父皇厌弃得怎么样了。
“小七,孤数三声,一……”
凌玬委委屈屈终于忍住了抽噎,凌玧这才舒了口气,将他拉到身边:“哥打你了还是骂你了?这么大的人了说哭就哭,你还是孤的弟弟吗?你莫不是孤的妹妹让抱错了吧?以后把你也送出去和亲?”
凌玬抹不开地一头拱进他怀里撒娇,凌玧笑着就便捎了他两巴掌:“下次再哭,哥可揍你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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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年春,太子凌玧大婚,娶的是太尉高信之孙女。高信乃祖父孝显帝妻弟,论辈分当今圣上也得叫一声“舅舅”,又曾任太子凌玧业师;自靖五王之难后,更是深得今上信任,以太尉之职任之,遂高氏以外戚之尊,兼掌兵权,已俨然成朝堂最炙手可热的权贵。
这门亲事是凌慑执意要定的。“高太尉忠义之人,朕所虑者无非三代以后血薄缘轻。你若再娶高氏女,高氏一门荣辱俱系你身,将来焉能不尽忠竭力?”
凌玧却不这么想,婉言劝道:“太尉自然忠心无二,只是一旦儿臣同高氏结亲,日后高家便由旧戚转为新贵,根基既深,实权又大,恐朝中再无制衡之人……虽则太尉可信,难保高家就无一人仗着权势作威作福、做出什么罔顾朝纲之事。到那时,岂非反伤了父皇眷顾高家的恩典?”
凌慑眯了眯眼。高信是他倚重之人,凌玧话里话外却颇为防范忌惮,唯恐高氏尾大不掉,这无异于暗嫌自己掣肘挡道……想到此,凌慑的眼神越来越凌厉,凌玧看的心中一凉。
“这么说……太子是心中已有了婚配的人选?说来听听,”凌慑冷冷一笑,“我猜,是穆氏吧。”
凌玧背后冷汗狂涌,慌忙跪伏在地:“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儿臣岂敢妄言!至于穆氏,绝无可能。母后临终曾对儿臣再三哀告——穆家能有她一位女儿嫁入天家已是祖辈积德修来的福气,而今如此,合该福缘已尽,万不能再对皇家有非分之想。儿臣纵然不肖,也不至违母遗命,请父皇明鉴!”
穆皇后当日惨痛而死,其实并不及留下什么遗言。但此刻凌玧搬出穆皇后,为的便是让凌慑念起发妻的情分。果然,听闻此言,凌慑不由想起五王叛乱逼死穆后之事,又想穆氏生前确实谦恭仁厚,穆家并无不规不矩的地方,穆徴在五王之乱时也曾出死力护得一干皇嗣周全,事后虽封九卿,比之高氏却是差之千里——也不见穆徴有何怨怼。
凌慑和缓了脸色道:“朕知道,不过随口一提罢了,你舅舅家也不是不好,朕难道没替你想过?只是文厚膝下无女,穆氏宗族也不曾听闻再有如你母后那般品性贤淑之人,恐非堪社稷宗妇。高家那个小女朕昔日见过,着实才貌出众,要紧的是言谈举止大气沉稳,你日后就明白父皇的苦心了。”
话已至此,凌玧哪里还敢再有二话,只得叩首谢恩。
这些年,凌慑身体越差,猜疑心越重,对国事家事插手得反而比早些年多得多。凌玧眼睁睁看着国家一日比一日疲敝下去,心忧如焚,却连几个欣赏的能臣干吏都擢用不了,肃清朝政、革新积弊便更加无从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