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大结局)(1 / 2)
凌玬忽然从噩梦中惊醒,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腔外。
“张冬!张冬——”
张冬闻声赶来, 看见皇帝一头的汗, 脸上还挂着亮晶晶的泪水,大吃一惊:“陛下这是魇着了?”
张冬慌忙唤人进来, 为皇帝更衣、擦汗, 又熬了碗安神汤要服侍他喝下;凌玬却推开他站起身,披上暖裘向寝殿外走去。
“陛下!这样冷的天, 您刚惊了梦魇,就这么出去撞了风寒可如何是好?陛下!陛下——”
张冬苦劝不住, 只得捧了手炉紧跟着皇帝往外走。
凌玬站在廊檐下静静地望着天发呆。风雪越发紧了。
“张冬,我梦见无期了……”凌玬怔怔地伸出手接了一片落雪:“怎么还没有前线军报?”
张冬唯恐他受凉,一面将手炉往他怀里塞一面回道:“陛下前几日不是还同定王说,燕侯很沉得住气, 知道同那颜典之不能硬拼只可智取?怎么如今陛下反而急躁起来了?”
凌玬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 我心里慌极了。”
“陛下是手压住胸口做了噩梦,又因成日都惦记着燕侯, 这才会惊疑不定。陛下还是早些安置吧, 指不定明儿就有战报了呢?”
凌玬只得潦草睡了。谁知, 还真托张冬吉言,第二日一早就有加急军报送到。
“捷报!捷报!陛下大喜!大将军已攻破东城, 刻下正整顿三军, 向燕城挺进!”
凌玬精神一振, 接过匣子三两下撬开, 取出战报抖开, 谁知一行行看下去,笑容渐渐淡了,眉头蹙了起来。
张冬觑着他的脸色,小心问道:“陛下,不是捷报么?您怎么……”
“颜典之……”凌玬喃喃自语了些什么,又抬手一点送报的军士:“有乌衣堂的密信么?”
军士赶忙掏出另一支密匣双手呈上。凌玬看毕,脸色变得万分沉重。
“张冬,传定王。”
凌玬将奏报递与凌玧看了,单刀直入道:“大兄,我想去一趟幽国。”
凌玧眉心微动,却没急着反驳,“以臣所见,战事一切顺利,陛下何出此言呢?”
凌玬也没找别的借口,坦坦荡荡直说了:“无期此番用计杀了颜典之,我深感不祥。倒不是说这计用得不好,平心而论,就算是朕,也想不出比这更厉害的杀招了……只是,偏偏是面对颜典之,偏偏这里头还关碍着五姐的清誉。”
凌玧叹了口气:“这孩子是有些不择手段了。”
“幽国是他最大的心病,其实我起初有些担心他会一时性起,同幽军硬碰硬打个你死我活。可没想到他是用这样的法子叩开了幽关……”凌玬抬起眼望向凌玧:“大兄,他这样的冷静、沉稳,就像是——”
凌玬说不出口,凌玧替他说了出来:“像是一场精心策划多年的谋杀。”
“我怕这孩子剑走偏锋,误入歧途。”凌玬深吸口气:“我一想到他就要入燕城,直面赵硕,我这心里就……”
“陛下不必说了,臣明白。”
“那……”
“陛下安心去幽国吧,”出乎意料,凌玧只字不提“身为国君岂可妄赴险境”之类的话,只铿锵有力地答道:“家里一切有臣担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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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祀和飞云骑已亡,赵幸忙不迭地主动开城迎接雍军,一心只求和谈。一时间,幽军人心惶惶。
赵无期当着幽军的面,下令处斩赵幸,厚殓了颜祀。
“尔等不必惊慌。有愿卸甲归乡的,领了钱粮自去;有愿继续领军饷的,留下编入我军。若是一心想为昏君卖命效死的……”无期冷笑道:“本帅也成全。”
幽军呼啦啦跪倒了一片:“愿追随将军!”
也有些人大着胆子站出来说难舍故土,无期二话不说,命亲随如数发放钱粮。不多时,幽军陆陆续续走了一小半。
收整完兵马,无期一气不停直奔燕城。一路上的守将听闻颜祀身死,各个胆寒,或开关投降、或脆败于雍军铁蹄之下……未出十日,燕城便破了。
无期骑着盗骊踏进了幽宫的金殿。出乎意料的是,赵硕并没有逃。
赵硕坐在御座上,似笑非笑地睨着无期:“——‘邪紫罩门,命中有罪,乃千古未见之不祥孽胎。’”
那是他一出生,巫祝便下的谶语。
“你这妖畜,终是到弑父弑君的这一天了。”
无期脸上的肌肉在微不可察地痉挛。
赵硕仿佛寻着了他的痛处,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以你如今的手段,杀朕易如反掌。可你记着,说一千道一万,朕是你的生父!你杀了朕,便应了巫祝之言,你永永远远,就是个累母弑父、世所不容的孽畜!”
无期一声不吭端坐于马上,忽的举起了手。
军士们押着几十个妇孺鱼贯而入,大殿里顿时响起一片哀泣之声。
为首的正是灵姬,旁边是赵傈。灵姬被军士押跪在地,号哭着拼命挣扎着想向赵硕爬去:“陛下!陛下救救妾身!陛下救救傈儿!陛下!——”
赵硕霍然站起身冲过来,目眦尽裂:“赵无期!——你个没人伦没人性的畜生!”
他很快被两个军士按住,同样被迫跪在了地上。
无期从马上微微俯下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冰冷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怜悯:“你以为用自己拖住我,便能送走他们?”
赵硕咆哮着拼命想挣起身,却一次又一次被按趴下去。
赵无期撩腿下马,踱步至赵傈面前。赵傈早已吓得屎尿流了一地,浑身瘫软如泥,扯着嗓子哭喊道:“哥!哥!好哥哥,饶了弟弟吧!小弟年幼不懂事,从前冒犯了哥哥,都是小弟猪狗不如!你饶小弟一条狗命,弟弟从今后就是哥的一条狗……”
赵无期微微笑着听他说完这些屁话,掏出匕首,轻描淡写地吩咐左右道:“把他架起来,衣裳扒了。”
赵傈杀猪般地惨嚎。灵姬在一旁哭得浑身哆嗦,赵硕眼中几乎要滴出血来。
赵无期不像是拿匕首对着一个活人,倒像是富贵公子哥儿拿着根金枝银线在逗弄蛐蛐。他嘴角噙着笑,活活剖开了赵傈的胸膛。
“傈儿!!!—————”灵姬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赵无期拎起赵傈半幅衣角,擦了擦匕首上的血,嫌恶地一摆手,军士立即将赵傈拖了下去。
赵硕的半边脸好似突然中了风,乌青的嘴唇一直抖着,连涎水都流了出来,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赵无期微微一撇眼角,立即有人走到灵姬面前,两耳光将她抽醒过来。
她一睁眼就看到,面前的赵无期那张酷似和静的脸上,正挂着扭曲而残忍的微笑,活似从地狱爬回阳间的阴魂。
“啊!——有鬼!鬼!——”灵姬似乎是失心疯了,尖叫着死命挣扎,满嘴里胡言乱语:“你别过来!又不是我杀了你!是你自己杀了自己!是你儿子害了我儿子!你这个淫|妇!贱人!”
赵无期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眼神冷得吓人。
“是吗?”赵无期慢慢走到她面前,一手揪住她蓬乱的头发将她提起来,望着赵硕的方向,轻声细语地在灵姬耳边问道:“告诉我,我是怎么杀了自己的?”
灵姬突然又咯咯笑起来,伸出手,向虚空中用力一抠,一拧,疯疯癫癫地笑着喊道:“没了!没了!!”
“是这样吗?”赵无期牢牢盯住赵硕,向灵姬的眼睛伸出了手。
整个大殿都回荡着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和赵硕野兽般的惨嚎。
赵硕的眼泪滚滚而下,一个忍不住,连苦胆水都吐了出来。
“你也会心痛吗?我原以为你这样的人,是根本没有心的。”赵无期俯视着他,面无表情地下了令:“将这所有宫眷、皇族,统统抉目、断肢、挖心!”
“不!不!”赵硕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一下子挣脱了军士的手,猛地扑到无期脚下,抱住无期的脚磕头如捣蒜:“赵将军!你开开恩!求你杀了朕,放过她们吧!她们都是……她们都是无辜的,当年的事跟她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赵无期再也忍耐不住,抽出腰间佩剑一脚踹翻赵硕,“我母何辜!当年你虐待她至死,这阖宫上下,可有一人怜她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