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与灯依旧(1 / 2)
宫门口这样啼哭拉扯,就连禁军都忍不住微微侧目。----更新快,无防盗上------凌玧心里本就憋着气, 此刻几乎勃然大怒, 只碍于一贯的涵养才没和女人一般见识, “你先起来, 大节下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为首那个正是长乐公主的贴身侍女小采。她是从晋宫陪嫁来的, 心里眼里只有自己的主子, 原本对凌玧就不甚看得上眼;如今眼看着公主为伊消得人憔悴,新仇旧恨一股脑全顶上来, 当下也什么也顾不上了, 几乎是嘶声哭喊道:“殿下当真如此薄情?若公主有个好歹, 只恐雍晋两国刚刚和好的关系,又要付诸东流了!”
凌玧一生最恨女人挟威示恩。本来面对长乐尚有几分亏欠之心, 可这侍婢算个什么东西!他生来尊贵自小养出来的傲气、受辱敌庭数年积攒的戾气、归国以后让皇帝捧纵出来的骄气……此刻齐齐爆发出来, 霎时间目如霜剑,逼慑得小采匍匐在地不敢抬头,再没了方才的悍勇。
凌玧轻蔑一笑:“你既这么把自个儿当个人物, 孤不妨现下就送你归晋, 问问你们主上。若是死个公主就敢与雍国翻脸, 那么他母后薨逝时,他又干什么去了?”
小采让他戳中了痛处, 恨得浑身发抖,却无一字可驳。
泄了这口气,凌玧这才冷哼一声道,“今日乃上元佳节, 孤用罢宫宴本来就要回一趟王府的。”
定王同长乐公主分居之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为此凌玬还很是不悦——“朕为大兄精心修建的定王府,一砖一石都是仿制原来的东宫……如今可倒好,大兄让她住着,自己在一个旧宅院里将就着,这算什么!”
凌玧对住哪儿并无所谓,只是凌玬从此对长乐公主颇有微词,故而每逢家宴,凌玧不提,他便也不主动下诏请长乐同来。
凌玧坐在车驾里微微出神,脑子里想的事却很快从长乐又跳到了凌玬,乃至于凌玬的子嗣上头……
一恍神到了王府。凌玧本以为会见到一个卧于病榻之上憔悴不堪的长乐,正酝酿着安慰病人的说辞,谁想一迈进内室的门就见长乐一袭火红的华服端坐于铜镜前。
她听见脚步声,慢慢转过身来。清瘦的脸庞施着艳丽的妆,头上钗环玲珑,烛光下显得摇曳生姿。
凌玧微微一怔,“公主大安了?”
长乐笑着点了点头,“躺了好久,骨头都躺僵了。子霄,你带我出去走走吧。”
“大病初愈,外面还冷着,何苦不安生养病呢?”凌玧瞟了一眼她的衣饰,“何况公主还持着服,如此妆容外出恐怕不妥。----更新快,无防盗上------”
“一口气不来,往何处安身。”长乐还笑着,那笑容却凄厉得像是在哭:“幽冥之事,谁也不知是什么样子,孝心也不在一两件衣裳上头。子霄,就带我出去走走吧,今天是上元节呢。”
凌玧见她如此执拗,想来是大病之后难免脾气古怪,心里到底有几分可怜她连丧双亲,终是应了,命下人备好车马。
“那公主想去何处转转?”
“我自来雍之后,还未真正见识过咸都的夜市呢。”长乐的眼眸微微亮起些光彩:“我想看一看最繁华的那条街,然后……据说咸都城东北角有一座钟楼,西北角有一座鼓楼,这两处是整个咸都最高的地方,能够看到咸都城的全貌,是吗?”
“是。”
“那之后我们便去鼓楼瞧瞧吧。”
“好。”
凌玧与长乐的车驾停在闹市外,两人并肩走进那条长长的街。
雍国夜市从前本不如晋,然而如今看来,其繁华热闹却已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也是凌玧归国后第一次这样直观地见识到母国变化之大,不由得颇有些心旌摇荡。
心情一舒畅,连带着回忆都渐趋温柔。凌玧想到那年在晋国,长乐也是定要在上元节这一天拉着他逛夜市,两个人还一不小心走散了……当时长乐像个小孩子似的,开心了就笑,害怕了就哭,一路上看什么都热闹,叽叽喳喳个没完。
然而今日,长乐安静多了,她只是慢慢看着两边的风景。
凌玧忍不住问问她:“公主觉得雍国的夜市好么?比晋国如何?”
长乐点点头:“很好。”顿了一下,又道,“都好。”
她的话少,凌玧更不知接些什么,两人便又沉默地行路。
“卖冰糖葫芦!——又大又甜的冰糖葫芦!——”
“夫人,猜灯谜吧!猜灯谜胜者送一碗桂花汤圆哟!”
“甑糕!——刚出锅的甑糕!热乎乎的!——大嫂给孩子买一块吧!”
“瞧瞧俺家的肉夹馍!肉又肥!馍又酥嘞!”
……
这条街走到了尽头,竟像是听遍了人生百味。长乐轻轻一叹:“你看这皓月当空,灯火如昼,年年岁岁,莫不如斯。”
凌玧“嗯”了一声,“公主不是还要去看看鼓楼?”
长乐紧了紧身上的暖裘,“是,咱们走吧。”
鼓楼较为僻静偏远,一般人也不往此处来,何况现下夜已深沉。凌玧扶着长乐慢慢往楼上攀爬,行一阵长乐便要停一停,缓口气再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