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既勇兮又以武(1 / 2)
晋军近日来又兴出了新花样:每天都往雍关城垛上射出数百支绑着书信的箭,这信的内容不外乎是劝凌玧早日开关投降、晋国愿拥立凌玧为帝等等荒谬之言, 甚至有一些落着晋君魏铎的御笔。----更新快,无防盗上-------
开始时傅朗还极力压着, 喝令将士们不许理睬这浅薄粗陋的离间计。可没过多时, 焦躁惶恐的情绪便如同瘟疫般在军中蔓延, 事态严重, 他只得将此事并那些劝降信命人尽数快马加急送回咸都。
然而咸都的局势也不比虎牙关好多少。朝中大臣已隐隐分作了好几派, 一拨人受流言蛊惑,对凌玧百般提防, 唯恐他当真勾结晋国篡位;一拨人维护凌玧, 认为当此之时只有凌玧能够主持大局, 甚至于有人想着,皇帝一旦有失, 能够承继大统的除凌玧而何?更还有些骑墙观望的、别有用心的……
甚至就连谢曦也不能不小心翼翼提防着。无他, 宫里有一位尚无龙裔的皇后,谢家绝不愿再重蹈高家的覆辙。
凌玬临走之前说过的“风口浪尖”,竟是比预想中来的更加汹涌和险恶。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 凌玧的反应却是前所未有的强蛮。他似乎全然不知“避嫌”为何物, 面对阴阳怪气推诿着不肯从命的臣工, 他直接大手一挥:“主上临行前托举国于孤,你不听孤命便是抗旨。国难之时, 不愿做事要你何用?回家去吧,这官也别当了!”
他一口气免了五六位抵触王谕的大臣,手腕之刚硬,令所有人都为之悚动。
“定王!你狼子野心, 排斥异己!我大雍江山早晚必断送在你手里!……”
“你做了晋国的女婿,心里早就是晋国的人了!亏得主上如此信重于你!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我等就算是死也不为你做事!”
……
几位受黜的朝臣被武士拖出了府外。他们凄厉的谩骂声在王府上空盘旋,良久,府内才渐归平静。
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死寂。
凌玧连坐姿都没变动一下,漠然得仿佛拖出去的是麻袋,对叫骂声也如风过耳。他抬眼淡淡扫视了一圈剩下的人:“还有没有不听孤调令的?趁早站出来,否则下一次可就不是罢官了。”
无人应声。
“你们心里怎么看孤,都无所谓,眼下孤只需要你们办到一件事——服从。”凌玧微一垂睫,转了转手上的扳指,“陛下不需要你们用撂挑子、使绊子的方式来表达对他的忠诚。----更新快,无防盗上biqugexx.net---陛下只托付给孤一件事,那就是看好雍国,所以孤只对这一件事负责。”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向谢曦:“伯昕。”
谢曦心里一紧,躬身应道:“殿下。”
“主上委你以统领禁军的重任,孤想不用多说你也明白这份担子的分量。”
谢曦一颗心七上八下,唯恐他下一句就要说出调动禁军的话。
“孤就要去虎牙关了,这宫中城中,你必须要不惜一切代价保证安稳。”
谢曦懵了,所有人都懵了。
“王爷!”
凌玧缓缓起身,负手而立。“晋军围而不攻,不断制造流言扰我军心民心,为的就是逼乱我们阵脚。陛下如今正在紧要关头,若不速速安定后方,迟必生变。孤想好了,要破局只有一个法子——孤亲自站上山关的城头。”
谢曦眼眶一热,眼前不知怎么就浮现出小时候坐在凌玬身后听凌玧念《国殇》的情景——
那时候他还是个懵懂顽童,也没有凌玬那份天资悟性,听课时常是左耳进右耳出、身虽在此心早已不知云游何方。可那天凌玧为他们讲这首诗时,他却聚精会神地从头听到了尾。
凌玧的声音并不粗粝硬朗,声调也没有多么高亢激昂,但就是有一种金声玉振的美,像宫廷里最典雅的礼乐,悠扬、深沉、笃定。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凌玧一直都很文弱,骑射武艺也远远不如凌玬。谢曦始终无法明白为什么自己从前在听到这一句的时候,总会无端端地联想到仿佛风都能吹折的凌玧。
这一刻他终于懂了。
“殿下放心。”谢曦单膝跪下行了军礼,“臣决不负主上与殿下重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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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玧要亲临前线的消息在他抵达之前就已传遍了边关守军的营寨,这支原本已经人心惶惶的队伍霎那间重新振作起来,每一位将士都抻长了脖子等着想亲眼瞧一瞧这位传得满城风雨的定王殿下。
凌玧到来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就连一向沉稳持重的傅朗见了他都差点热泪盈眶:“殿下能屈尊亲临这箭矢之地,实乃三军之福!”
“长义不必如此。”凌玧连忙扶起他。顾不上多客套,凌玧径直就上了离晋军最近、一支箭都能射到的城头。
城上城下的守军俱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