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世完（1 / 2）
转世命盘像个金灿灿的盾牌似的一直跟在东甘身后。</p>
一行人从炽白地离开后去了万灵城，地灵在聚灵塔旁有一处宅邸。到了宅子里，其余人三五个一堆地在院中疗伤，只有成了亡灵的东甘和地灵无事可做坐在门前廊下对弈。</p>
确切的说是东甘被强按下来的。</p>
“专心点他无碍。”地灵看一眼东甘瞅的方向，药老头正在给烛照疗伤。</p>
地狱一战，烛照走火入魔似的大杀四方险些敌我不分，地狱毁于一旦，烛照一身修为损耗过半，金乌与长剑不能游刃有余地回到他的体内，证明他伤的非常重。</p>
“哗啦！”东甘抓了一把白子洒在棋盘上，“不下了！下不过你！欺负我一个凉透的有意思么！”</p>
“嘿！”地灵不气反笑，“一心二用，就算你是活的也下不过我。”他叹气道，“再走又不知何时归？亦不知山水是否还有相逢的那日？”</p>
东甘转头看地灵，地灵眼中有落寞。他突然觉得对不住这俩时不时就要伤感一下的老头，轻咳一声打岔道：“你这里何来山水？”</p>
“山水不在眼前在心里。俗世走过一遭，果真已成凡俗之辈。尔等凡俗之辈也只见眼前的山水。”地灵嫌弃道。</p>
东甘勾唇一笑，目光再次落在药老头和烛照那边。</p>
“有人就是看不见眼前山水。”</p>
“那就不是凡俗了，那是痴癫，痴儿无药可救。”地灵挥袖将棋局变成茶水，先给东甘斟了一盏茶。</p>
“是我太贪，妄想长久。”他声音极低地嘟哝着。</p>
地灵动动耳朵，还是听到了，叹道：“执念易生心魔。”</p>
“倘若你不曾出炽白地、也不曾见世间繁华，可想要这万灵城？”东甘盯着地灵道。倘若他不曾尝过世间至美之事，谈何贪恋和执念。</p>
“怪你太贪嘴！”地灵鼻腔喷出热气，是说东甘也是说自己。</p>
“于你这不通情理的老头说也白说！”东甘端起茶一饮而尽，起身朝烛照那边走去。</p>
地灵愤愤哼道：“问世间情为何物，它就不是个东西！”</p>
东甘脚下莫名绊倒差点以脸抢地，这老头瞎说啥！</p>
药老头把烛照身上抹的黑一片白一片，东甘看着觉得下一刻药老头就要起灶烤了烛照。</p>
“帮我看看这东西怎么了？”东甘将手中并封递到烛照面前，“里面的珠子一直在动，好像……”生气了。</p>
“你真不知为何会动？”烛照坐在树下蒲团上，背靠大树，上身光着糊了半身药膏，他伸手抚过并封，里面的珠子动的更厉害了。</p>
东甘只觉这并封颤的他整个人都在颤，而且脚下的地面也在颤。</p>
“怎，怎会这样？！”</p>
“自然是怒了。”烛照淡淡道，“自己跟他们说吧。”</p>
话落，并封里八颗元气珠忽地跳出，在并封表面跳了两跳接着跳到地上，眨眼间拇指大的八颗小珠子变成了大球，在地上骨碌半圈“嘭！”地化作八个小娃娃！</p>
“啊——”东甘惊得叫了一声，没等他叫完，他两腿上就挂满了娃娃。</p>
左腿四个黄毛小娃娃，右腿四个红毛小娃娃。黄毛小娃娃全都是一副潸然欲泣的委屈模样，红毛小娃娃同样眼中含着一汪泪但表情着实凶了点，仔细看看凶巴巴的模样跟烛照有点像。</p>
“他，他们，是不是你……”东甘见烛照闭眼不搭理他，悻悻闭嘴。他招谁惹谁了，这堆娃一看就是烛照的，当时非得把并封塞给他，他就知道这人居心叵测，现在是想让他当仆童看娃吗！</p>
怎么会有如此！如此欠揍的男人！</p>
东甘瞪烛照一眼，气呼呼低头便对上八双泪汪汪的大眼睛，心里不禁一颤太招人疼了。</p>
他深吸一口气大喊道：“师父救我！”</p>
牛礼飞快跑过来看了一眼，在看到八个娃娃的当即立时想到师父讲的关于往圣与圣神转世不巧转到他徒儿身上那档子十分令人匪夷所思又似乎有那么点苗头的奇事，于是师父表示：“这事儿为师管不了，自家事自己理吧，哎呦~那个谁快来看看我这胳膊和腿还有这眼睛是不是伤的很重？”</p>
东甘登时石化！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师父！</p>
再看烛照，靠在树上也佯装自己伤重眼睛都不睁一下。</p>
八个小娃娃见东甘非但不哄，还到处瞅别人，下一刻嗷一嗓子嚎出来！哭声震天响！</p>
万灵城里的亡灵顿时吓得抱头鼠窜——就说躲在这方小世界里早晚会被发现，看看，天雷劈来了吧！还不快跑！</p>
地灵的院中，众人堵住耳朵躲到距离东甘最远的院落一角盯着那边那一家人，心道，你们倒是哄哄啊！</p>
东甘就是个半大孩子，自然有办法哄八只红红黄黄的崽儿——组队下河捉鱼、上山堵地灵的红猴子、一只大的后面齐整整跟着八只小的上街逛荡，东甘买后面八只付钱拎包。</p>
半日下来，东甘回了地灵宅邸倒头便睡，八只崽儿见势爬上床趴在东甘身上眼一闭呼噜声此起彼伏。</p>
烛照站在床边，伸手揩掉东甘脑门上的汗。</p>
八只都挂在他身上睡，捂的他直出汗，却还是在睡梦中把从他肚子上滑下去的黄崽崽往上兜了兜。</p>
烛照依次摸过头长龙角、身长虎纹、背有双翼、背着龟壳的四个黄崽崽发顶，背着龟壳的崽儿半睁眼仰头看烛照，稚嫩的小脸五分像幽荧。他慢吞吞道：“父神太难哄了。”</p>
烛照笑笑：“武儿乖，睡吧。”</p>
他的手刚要抚上一头短茬红发，红发顶突然爆出一簇小火焰！</p>
身长虎纹的黄毛崽儿睡梦中给了背长四翼体型最胖的红毛崽崽一巴掌。不悦地嚷道：“休要放火，小心父神打你屁股。”</p>
放火的崽儿在东甘胸前翻身四爪朝上继续睡，同样不悦地呓语两句。</p>
“唉~”</p>
烛照寻声望向窗外，药老头背手从窗外飘过假装路过。</p>
“你难道没想过，他或许知晓四凶的命数。”药老头仰头斜一眼站定在他身侧的男人，心道，站这么近作甚！</p>
烛照沉默不作答，眼底泛起汹涌。其实，对于幽荧，或者说对于过去的幽荧，许多事他都不想知道“为何”。或许活太久，有些东西一旦改变就是天翻地覆。</p>
既然知道为什么要拼命留下那四只红毛崽儿？</p>
“是他的不论好坏谁都拿不走，这你该知道，”药老头回头瞅一眼跟结了八颗果子似的东甘，“你的确为他好，但他却不快活。万物生灵中生则弑父噬母的数不胜数，试问又有几个能狠心食子？”</p>
四神兽系太阴幽荧与太阳烛照相合交感后外溢的灵气所化，继承幽荧的灵气较多，故而黄毛崽儿与幽荧性情很像。</p>
四凶兽是太阴幽荧与太阳烛照相合交感后外溢的煞气所化，继承烛照的煞气较多，故而红毛崽儿承其暴戾恣睢的性情，幼时性情顽劣，少时已经为祸苍生。如果只是这样烛照当然不会困杀四凶。安宁的日子止于他发觉四凶的命格与幽荧的神格相克的那一刻。终有一日，幽荧会被四凶反噬。</p>
至于结果……</p>
看眼下，他们这一家已然在因果循环里了。</p>
按照药老头在人界透露的信息所看，幽荧逆天改命很可能不是为他就是为四凶，极大的可能是为他。</p>
诚然不论为谁，幽荧的神格毁于大天劫，反噬终究是来了。</p>
他为幽荧困杀四凶。</p>
幽荧为了逆天改命，神格被毁。</p>
那八小只，最终也只留下元神藏于并封中，只在幽荧每一次的轮回转世之间才能相见团圆。</p>
这一切似乎都在彰显一个结果——天命难违。</p>
烛照双拳紧握，忽地一笑：“既然他想逆天，我便陪他，还是那句上至碧落下至黄泉，我们陪他。”</p>
夜半，细雨霏霏。</p>
烛照半倚床榻怀抱酣睡的东甘，东甘身上挂着六小只，另外两只一只趴在烛照肩头、一只窝在烛照搂着东甘的臂弯里。</p>
翌日，天朗气清。</p>
地灵院中，无尽山的地精被八小只追的吱哇乱叫眼泪狂飙，东甘坐在廊下笑的前仰后合。</p>
他身后的转世命盘，十二圈密密麻麻的符篆转的飞快。</p>
药老头提醒道：“该走了。”</p>
所有人不约而同起身，只有东甘还坐在地上慢慢收起笑容，他仰头看看背光而立看不清五官的一群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