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三十五(2 / 2)
不欲与人争端,沈知寒干脆无视因对方一句话在庭院中引起的哄笑,兀自从身旁明心花树上拈了朵花,把玩起来。
适才出声的大汉见了,却又是平地一嗓:“哟,快看!说他是姑娘,还真就捏了朵花!哈哈哈!!!”
沈知寒的手抖了抖,却连眼皮都没抬。
无端穿回几千年前,无论是再次先后遇见的几名男主化体,还是一种挥之不去的隐约预感,都已经让他心中无比郁闷了,根本没心思与人论短长。
可那主动挑衅的大汉却受不了嘲讽对象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终于怒吼一声,手中大剑“轰”地一声砸入地面:“他奶奶的,老子跟你说话,你聋了?!”
沈知寒闻言,却只是斜睨了他一眼,干脆转了个身,对着身后的明心树去了。
院中众人见状,立时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嚯,看这人,瘦瘦弱弱的,胆子倒不小!”
“可不是么?这严老大可是我等中最有希望夺魁之人了!”
“其实严老大也没说错,你们看他这小身板,能不能抗住严老大一剑都难说!”
“话也不能这样说,万一人家是深藏不露呢……”
“深藏不露的也没见过怂成这样的啊!你看他,连看都不敢看严老大!”
议论声越来越大,严老大抓着足有成人双掌宽的大剑,尴尬得面上红云都要冲破络腮胡的包围飞出来了,当即举着剑快步上前,一掌冲着沈知寒的肩膀拍了下去:“娘的,你还不理人!!!”
沈知寒终于叹了口气,转身迎上对方巨掌,脚下却不知怎的一动,整个人便鬼魅似的向后撤了十余尺。
严老大运足力气的一掌扇了个空,整个人身形不稳,立即向前趴去。他立时手中大剑一撑,这才险险稳住身形,不至于摔个嘴啃泥。
沈知寒叹了口气,望着大汉狼狈的身形,终于向着对方迈开了步子。
因大汉那一掌骤然停下的议论声再度响了起来。
“哎哎哎,你们刚刚看清了吗???此人好俊的身法!”
“没看清……太快了!”
“快看快看,他向着严老大走过去了!”
“要动手了吗?!”
沈知寒也不是聋子,好笑地听着众人议论,脚下步子却仍旧未停,在众人希冀的眼光中走向严老大,随后……从他身侧饶了过去。
众人:“……”
沈知寒缓步走向不知为何几乎没人肯站的中庭,那边也有颗明心树,开得似乎比方才那株更茂盛些,他看中了树下的阴凉。
可刚刚迈出没有十步距离,严老大便怒吼一声,挥舞着巨剑冲了过来:“老子杀了你!!!”
大剑裹挟着厉风劈下,沈知寒连头都未回,直接身形一侧,剑锋便擦着他笔直的背脊再度砸入地面。
大汉又是一吼,巨剑剑锋偏转,侧削而上,前者却脚尖轻点,一跃而起,仙鹤般单足踏中了巨剑剑尖。
大剑受了力,剑尖不不受控制地被踩入地面。沈知寒负手立着,面上满是无奈之色:“这位兄台,非是沈某自夸,可你是打不过我的,还请收手。”
大汉立马炸了:“放你娘的屁!!!”
沈知寒摇了摇头:“欸,兄台,你这是脏话,可讲不得。”
话音未落,他便再度翻身跃起。剑尖失了压制,一直用力拔剑的大汉陡然一个踉跄,“扑腾”一声跌坐在地。
反观沈知寒,却轻盈落于树荫之中,连衣角都未染上半分尘埃。
庭院之中顿时一阵哄笑。
大汉羞愤不已,再度怒吼一声,正要扑过来,一名内侍却骤然推开了庭院侧门,高亢嗓音立即止住了他的动作。
“太子殿下有旨,请诸位进入院内比试——”
沈知寒手中花梗转了转,优哉游哉地迈开步子,第一个随内侍进了大门。
方弃羽的情报果真不错,众人到齐后,沈知寒环视一圈,不出片刻便将他言明需要注意的几人认了出来。
他早发现大汉也在其中,刚刚一试,却颇为平常,心中立时又有了几分底气。
所谓院内,不过是一处比起方才的小院又大了几丈的庭院,正中央却多了一座比武擂台。
沈知寒靠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便见擂台上热热闹闹地打了起来。
所谓选拔的赛制很简单,一个个上去打,谁站到最后便是赢家。沈知寒晓得自己平时爱划水,除了修为哪都不如陆止澜,可还是有信心胜过这些绣花枕头的。
尽管如此,无为宗一门上下的懒癌传统还是在此时影响了他。
——不然还是最后再上去……
沈知寒琢磨着,便开始神游起来。
皇宫之中,竟有如此多只对修者有用的明心树,这一点令沈知寒很是惊讶。
他将手中白花凑到鼻尖嗅了嗅,立时觉得灵台清明,对周围的感应又强了几分。
这宫中虽说有禁制,却并未对神识控制过多,感应周围七八尺还是没问题的。
胡思乱想结束,沈知寒百无聊赖,正四处寻找着谢长留可能观战的位置,耳边便再度平地一声雷:“喂!说你呢!!还不上场是吓尿了么?!!”
眸光转回擂台,沈知寒这才发现上面战斗竟然已经结束了,如今全场竟只剩下了自己与这位严老大。
——当真是造化弄人……
沈知寒无奈摇头,随即足尖一点,飞身上了擂台。
“你!”严老大巨剑一指,怒声高喝道,“老子今天就要送、你、下、地、狱!!!”
沈知寒终于没忍住,乐了。
这位大汉给他的感觉就好像前世看过的各种小说中的炮灰,人菜又话多,最后还落不到一个好下场,活脱脱一个不作不死的小可怜儿。
他垂眉想了想,潋滟双眸终于正经落在了大汉身上,半分惊讶半分诚恳道:“阁下竟如此盛情!既如此,那沈某——”
他顿了顿,却缓缓伸出手掌,仿若白玉雕琢而成的掌心赫然躺着一朵盛放的明心花:“就送阁下一朵花好了。”
台下原本因败战而怨声载道的人们骤然哄笑一片。
——搞什么,送花?当对手是个姑娘么???
严老大因屡屡得胜才好转一点点的脸色瞬间再度气得通红:“老子砍死你这个娘娘腔!!!”
大剑被他舞得呼呼生风,沈知寒原想直接一脚将人踹下台,却忽然间意识到自己貌似是来做剑术老师的,已然抬起一半的脚立即收回,又将手中明心花轻轻一抛。
犹如雪片堆积而成的雪白花朵立即受了力,飘忽飞起。
就在众人眼神下意识跟随飞起的花团向上移去之时,沈知寒的手却按上了腰际。
帝都之中灵力虽受限,却还能保持炼气期修为,可皇城却格外戒备森严,一丝灵力都用不得。
还是方弃羽想得周到,为免他没有灵力召不出本命剑会出什么意外,特意单独赠了一柄长剑。
沈知寒原本还没在意,只是随便将其挂在腰带之上,想着到时随便掰根树枝比划比划算了,不成想竟真的派上了用场。
锋利剑身在被抽出的瞬间与同材质的剑鞘刮擦出极为清越的剑鸣,沈知寒双眼微眯,举起了手中长剑。
不得不说,方弃羽眼光真是太过毒辣。二人面对面的时间加一起不超过三个时辰,他却一眼看出沈知寒惯用什么样的剑。
这柄剑虽不似琼华是柄仙剑,却稀奇在与琼华重量厚度一般无二,握在手中几乎感觉不出有什么差别。
说真的,若不是了解对方品行,知道他绝不会说谎,沈知寒几乎要怀疑几千年后的方弃羽与自己一同穿越回来了。
严老大的剑厚重,剑路也是大开大阖;沈知寒手中长剑薄如蝉翼,身法也是飘渺轻逸,翩若飞鸿。这样的两个人对上,端看是力胜一筹还是巧胜一筹了。
二人短兵相接,却见道者身形缥缈,在玄衣衬托下显出修长匀称的美好曲线。他似乎只是在随意地挥、刺、挑、劈,却偏偏打得对手左支右绌,竟无一丝还手之力。
见大汉已然被打得晕头转向,沈知寒唇角一勾,腾身飞跃而起,终于踹出了心心念念的一脚!
体型几乎要三个沈知寒叠一起才堪堪能比的严老大立时被这瞧起来轻飘飘的一脚踹飞,在石砖地面上拖出长长一道印子与烟尘后,终于停在墙角。
他满面不甘,却爬了好几次都没能支起身体,轰然倒入烟尘之中。
原本看二人比剑看得津津有味的众人也被这眨眼之间的发展惊着了,关于二人究竟谁会赢的激烈争论也戛然而止。
所有人皆目光怔愣地看着擂台中央翩然落地的潇洒身影,便见他手中银光闪闪的长剑向前平举,那朵开战前被抛至空中的明心花便如一片羽毛,飘摇着落在了剑身前端。
柔软褶皱的花瓣之上,竟无一丝破损。
“唉,”一声叹息打破沉寂,他那双潋滟眼眸却含着璨璨星河一般,倒映出澄亮的天光来,“看来地狱不收沈某啊。”
沈知寒望天望了好一会,眸光这才一转,望向了说什么都爬不起来的大汉:“这位兄台——”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将剑向前递了递,笑道:“喏,沈某送你的花,你还没收呢。”
严老大立即面色潮红,一口凌霄血喷出,彻底昏死过去。
目瞪口呆的众人这才想起二人比试前那一番对话,心中不由更为惊讶起来。
在场众人不乏一些剑修,还有好几位即将结丹的,却谁都没把握能胜过此人。
“太、太厉害了???”
“这要是在外面起码得是元婴修士的水准?!”
“什么元婴啊!我看至少要合体期了!”
“扯什么犊子?合体期修士谁有空来给太子当剑术老师啊,肯定要闭关修炼冲击分神了!”
台下议论纷纷,台上却意兴阑珊。
沈知寒剑尖一抬,明心花便顺着剑身滑下,卡在了剑格处。
伸手将花再度拈回手中,他再度轻叹一声:“兄台既然不肯收,沈某便只好自己留着了——”
说着,他便将花向广袖中一塞,随手挽了个银光灿然的剑花,随即剑尖调转,收剑回鞘。
众人这才注意到他腰侧悬挂的那柄长剑。
真是奇怪,先前怎么没注意到他腰带上还挂着柄这样的剑?
人们心中费解,看看沈知寒的脸,又看看他的剑,终于将结论归结到他过分勾人目光的俊脸之上。
就在所有人都对这名非但生得好,剑术还超凡卓绝的道人表示羡慕嫉妒恨时,一声尖细惊呼却乍然响起,穿透了所有人的耳膜:“殿下!!!”
刚刚将剑收好的沈知寒还未来得及整理仪容,便被这道喊声勾走了注意力。循声望去,却见一团朱红身影不知从何处窜出,正向着自己飞扑而下。
他眯了眯眼,终于逆着光看清了对方面貌——那是名粉雕玉砌的矜贵少年。
稚气未脱,对方眉眼间却已然能看出日后顾盼神飞的轮廓,生得极为精致漂亮的俊脸因着尚未消退的婴儿肥瞧着愈发像是个小姑娘。
从少说三四层楼的高度跃下,他面上却无一丝怯意。与沈知寒目光相接的瞬间,那张精致的小脸上立即绽开飞扬的笑容,点漆般的眸中尽是夺目神光,仿若夜幕中最为灿烂的星子。
原本想躲的沈知寒在与他视线相交的瞬间收回了后撤的脚,双臂微张,随即怀中一重,清贵的龙涎香气顷刻间溢了满身。
少年声音尤带着稚气,却掺着对猎物的势在必得。沈知寒抱着他,鼻尖龙涎香气中却多了一缕别样的幽香。
却见对方从他肩头直起上半身,随即将一直捏在手中的明心花向他面前一递:“你送他的花,他没收。那本太子送你的花,你愿收么?”
沈知寒一怔,终于失笑出声:“收,怎么不收。”
谢长留眸光立时一亮,眼底全是藏都藏不住的欣喜。
他抬起手臂,却是将手中花簪到了沈知寒被发冠束起的发髻之上,随即笑吟吟地捧住了前者的脸:“嗯,真好看。”
沈知寒心中无奈,摇摇头,正要开口,几名内侍终于从高楼上追了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喘个不停:“殿、殿下,您怎么可以跳下来呢!要是此人没能将您接住,就是把奴才们打死一万次也不够赔您的命啊!!”
谢长留原本满是笑意的脸立即一沉,不快道:“谁准你们指责本太子的?出去,绕着东宫跑十圈!”
沈知寒微微蹙眉,那些内侍却好似已然习惯了主子的喜怒无常,排着队出了庭院,不一会外面便响起了纷乱脚步声。
他心中有些不快,正要开口劝导,谢长留却乍然转头。
二人视线相对的瞬间,少年双眼一眯,眉宇间竟现出上位者特有的威严来,低声道:“若敢求情,便让他们跑一百圈。”
话已到嘴边的沈知寒立时一噎。
谢长留却手指微曲,一勾他的鬓发,似是对他的表现极为满意:“不错,有眼色。”
“你!”
他遥遥对着场外侍立的侍女一勾手指,扬声道:“宣布,就他了。”
被他点中的侍女一个瑟缩,立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殿下恕罪!奴才并不知这位先生姓甚名谁啊!”
谢长留闻言,也是一怔。
就在沈知寒以为他会再度发怒之时,少年却转头望了过来,别扭道:“那……你自己报。”
沈知寒:“……”
……这喜怒无常的称号还真不是白来的!
他清了清嗓子,扬声道:“额……今日胜者,就是沈某了。大家都散了,散了……”
谢长留见众人安静离场,星眸之中满意之色更甚。
见人都走光了,他一双小手却再度捧起了沈知寒的脸,笑吟吟道:“今日起,便由你来传授本太子剑术了。”
沈知寒下意识点头称是,便闻少年又道:“好!第一件事,先陪本太子睡觉!”
沈知寒:“哦好——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