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则(2 / 2)
其实我和绵安在一起也遇到了不少阻力。现如今年轻人的思想都比较开放,在校园里甚至社会上都不会有人说什么,可当我面对父母时,却依然手足无措。
我一直跟他们说,绵安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也一直逼着绵安不让他跟家里出柜。
可直到那天,绵安第一次去我家吃饭的时候,我才明白过来,何谓可怜天下父母心。
那天是母亲主动提出要见他的,母亲说,绵安对我这么照顾,她得给他好好做顿饭以示感谢。
我心里一沉,看着母亲意味深长的表情,知道这事瞒不住了。
那天在饭桌上,绵安表现得极为得体,好像他真的只是我的一个普通的同学。我父母也没有挑明,而是一个劲地给他夹菜,慈爱地嘘寒问暖。
直到绵安走,他们都未曾问过一句。
把绵安送出门后,母亲跟我说,她觉得绵安挺好的,是个靠得住的人,想必将来也会踏实做人,不会干什么出格的事。
见我一脸讶异,她却笑了:“我和你爸商量好了,我们都有退休金,不需要你给我们养老,只要你快快乐乐的,别干违法乱纪的事,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我的眼眶潮湿了:我不知道生长在孔孟之乡的两位老人家经历了多少内心的挣扎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我只知道,这样的父母,是值得我用一生的光阴去回报的。
我这才发现,母亲早就不是我记忆中那个会因为我不好好练琴而厉声斥责我的“恶婆娘”了,她已经从中年缓步迈向老年,当年漆黑如瀑的长发如今也已斑白。
我忽然间觉得特别后悔,觉得我在过去的十几年中简直就是个混蛋:明明是最最亲近的人啊,为什么一定要恶语相向呢?
我抱住了她,也圈住了站在旁边的父亲: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血脉相连,永不分离。
考研结束后的寒假,我和绵安隔三岔五就在济南城里转悠。
大明湖,千佛山,趵突泉。听着熟悉的乡音,我这才发现,原来我对故乡,有这么深的眷念。
就像曾经对面食情有独钟的我也渐渐习惯了东北大米的味道,可不管走到哪里,我都始终忘不了煎饼果子炸油条与细嫩小葱卷煎饼那般又俗又土又厚重的美味。
家乡,学业,自我,这些曾经让我耿耿于怀甚至无数次想要逃离的东西终于在此刻被我完完全全拥入怀抱。
就这样,我和我的世界,和解了。
“季绵安,”那天我站在大明湖边上,装作漫不经心:“要不等以后咱俩都上完了学,一块儿去哪个城市找个工作,或者留校,怎样都好,就这么把这辈子交代出去算了。”
“你是想说现世安稳啊还是白头偕老啊?”他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这都被你听出来了?”我故意逗他:“我能不能都要啊?”
聚散无常,得失随缘。行走在温暖的阳光下,我想,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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