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父(1 / 2)
马车行得平稳,沈若白阖眸,不知是小憩还是什么,聂薇额头疼得厉害,又有些晕眩感。
马车里备着伤药,聂薇轻轻拖出自己的小布包,细细索索地翻找着。不知何时,沈若白睁开眼睛,定定望着她。聂薇有些怕,不敢动作:“对不起,吵醒您了。”
沈若白摇头,帮她找出伤药:“你一个人如何上药?”聂薇想要推辞,推辞的话却说不出口,这人,想来不喜欢别人忤逆他的意思。见她乖乖巧巧,沈若白又温声道:“你倒是乖巧得很。”这话带着几分满意,说着将聂薇额头的伤布拆了,那伤口仍有些触目惊心。
聂薇心里怕得紧,又觉得自己不能怕,她得抓住这些和清渠王相处的机会,起码不能交恶。聂薇定神,任由沈若白在自己额头上动作,半晌又开口:“王爷,阿蘅不懂事,说话冲撞了您,您不要计较。”
沈若白动作轻柔,拿了新的布条重新包扎好,这才笑着看向聂薇:“即便有再多不满,你却实实在在将东西拿给了我,我自是依着你。”这声音有几分纵容。可聂薇要自己保持清醒。
想来那东西十分紧要了。沈若白倒是说的实话,本是兵分两路,即便是自己这边出了意外,那飞鸽传书也能确保刀一万无一失,却不想出了聂蘅这个意外。沈若白的确想要杀了聂蘅的,可是面前的女孩,却干干脆脆替她弟弟做了选择。
聂薇也柔柔地一笑,轻声道:“谢谢。”这谢谢说得并不尴尬,沈若白气质如玉,笑望着她:“改日我倒真要去庆国公府拜访,将这认义女的事情与你亲人言明,你既叫了我义父,我自不能让你吃亏。”半晌又想起什么,沈若白问得随意:“你是元景几年出生?”这倒像是长辈对小辈的问话了,聂薇也不迟疑:“元景三十六年的。”
沈若白稍微盘算,自己长了聂薇十三岁,这声义父倒勉强也可以算作没有叫错了。聂薇眸子隐隐闪烁,沈若白轻笑:“怎么了?”这一笑更是风姿绰约,好看得紧。
聂薇嘴唇动了动,却声如蚊蚋:“您是不是觉得我贪生怕死?心底实是瞧我不起的?”沈若白没曾想聂薇如此问,换了个慵懒的姿势坐住,便认认真真地望向聂薇。七岁的女孩仍是稚嫩,面颊瘦削得让人心疼,泓泓秋水般的眸子便那样吸引着他,一旦看进去再也出不来。
沈若白望着她的眼睛,半晌后方温声道:“不会。”令人唾弃的从来不是世人的贪生怕死,而是连审时度势都不会。“你乖得很,我很喜欢你。”
沈若白本不是多话的人,今日许是因为拿到了东西,又许是因为聂薇的娇糯乖巧让他通体舒畅,言语间使人如沐春风。聂薇俏生生低下头,心下松了一口气。
不防沈若白声音清越,又温声问道:“庆国公常在儿女面前提及政事?”“不提不提。”聂薇虽心下奇怪为何有此一问,却仍声音软软,用清澈透亮的水眸望过去,她得为聂岳树立一个好形象,“我爹爹在家中闲时便吟诗读书,或者考教阿蘅功课,从来不谈朝堂之事的。”
“哦?”这一声带了些笑意,沈若白眉目清朗,似笑非笑,“那你是从何闻得我名号?”聂薇心中一紧,白嫩嫩的小手不禁攥紧了衣角,声音脆生生的:“我,我常听家中仆妇丫鬟私下谈论,说,说清渠王爷俊美无俦,实是天上,天上地下少见的英雄人物。这才,才……”
饶是聂薇脸皮厚,这话也编不下去了。再说下去,便要成了她这七岁的奶娃娃毛都没长全,却对清渠王心怀爱慕的事实了。久久地却未闻得沈若白的声音,愈是安静聂薇心下愈是慌张,遂抬起小鹿般惊吓的眸子,想要悄悄地打量沈若白的神色。
沈若白的眼睛却若一弯明月,浅浅的笑意在眸中怎么也藏不住,于是便满溢了出来。聂薇一怔,她话里“清渠王俊美无俦”当真是没说错,单沈若白这慵懒的姿态便是天上的散仙也比不得,只给人光风霁月之感。
“真是个小丫头。”沈若白终于笑出来,抬手摸了摸聂薇软软的发旋,“你和你父亲又臭又硬的脾气真是不太一样,你这么乖,若我是庆国公,真是放在心尖上疼都不够。”片刻后,又是笑道,“小丫头,义父今日教你,你可要记住了。乖,不要在义父面前撒谎。”
聂薇哪里还敢说一句不是,面前的人明明笑得舒心,可话语里仍暗含着对她的告诫。所幸聂薇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除了这不得不圆的小谎,她从未想过在清渠王面前再有什么不老实的。既然他喜欢乖巧的孩子,装巧卖乖她是乐意得紧。
马车走走停停,聂薇到底不放心,掀开帘子四处张望,寻找聂蘅的身影。聂蘅倒没有负气走远,只是跟着清渠王的队伍走在前头,背脊挺得笔直,显是生着气。
聂薇放下帘子,只觉有些委屈,心中一抽一抽地疼,嘴唇也微微噘起来。半晌耳旁忽有风声,原是帘子被撩起来,聂薇蓦然抬头。
聂蘅的小脸绷着,看也不看车内的沈若白一眼,只对聂薇皱着眉头道:“你的伤还没换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