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1 / 1)
睡到申时一刻,彩月又捧了白粥和几样小菜,将聂薇叫醒。聂薇小小的脸冲彩月明媚一笑,自个儿下床坐到杌子上,用起膳来。
聂薇的小肉手端起青花白瓷的小碗,深深抿一口白粥,唇边便糊了一层米糊糊。彩月见状觉得好笑,拿出绢帕为聂薇擦拭。聂薇边闭着眼睛接受彩月的□□,边冲着彩月笑:“彩月彩月,我怎么会受伤的呀,我记不太清楚了……”
看见聂薇的娇憨之态,彩月叹了口气,转身将门窗关上,又走到聂薇跟前:“姑娘,夫人本是吩咐了这事谁也不让乱说的,可是彩月是从小看着您和公子长大,心中实在憋不住这些话。”彩月圆圆的脸上带了些许愤懑:“咱们公子哪会去无故招惹夫人和三姑娘?奴婢在旁瞧得分明,是三姑娘自己哭起来的,那变脸变得比什么都快。偏偏姑娘您看见三姑娘哭,便不分青红皂白地去斥责公子……”彩月顿了顿:“您可是公子的亲姐姐,公子实是气极怒极疼极,这才推了您一把……”
是这样没错,聂薇记起来了。前世的时候,她最看不得这个最小的妹妹掉眼泪,加之当时聂蘅在其身边漠然置之,聂薇一根筋地便认为是聂蘅欺侮了这个小妹。当时她的话说得难听了些,甚至言明若聂蘅再有欺侮聂芷之举,她便不再认这个弟弟。
聂薇想到这,心里疼痛仿佛刀割,她怎的糊涂至此,这世上还有什么人会比自己的亲弟弟还要亲么?
聂薇微不可觉地叹口气,心下盘算起来。如果她没记错,聂蘅在儒安寺一待就是三年。这三年里,聂蘅不但失去了父亲和祖母的疼爱,更是让赵氏趁此生下嫡子,自此赵氏扶摇直上,无可匹敌。待聂蘅归来,这个嫡长子的地位也因众人的忽视而尴尬不已,此后直至庆国公府抄家灭族,聂蘅得到的,只是最后连坐的生命的剥夺。
待一碗白粥喝完,聂薇觉得自己有了力气,正当时,院子里丫鬟双喜的声音传来:“是,老爷放心,姑娘已经好多了,彩月姐姐正服侍姑娘喝粥。”父亲来了。
聂薇有些无措,对于庆国公聂岳的感情,聂薇有些复杂。上一辈子聂岳不是不疼她和聂蘅,只是他更爱赵氏和聂芷,连带着她和聂蘅做什么都是错。只是现在,聂薇低头敛了敛神色,待抬起头来,又是一副娇憨样子。
聂岳推门进来,便看见女儿楚楚可怜像一只小狗一样坐在凳子上,一看见他就张开手臂要他抱。女儿可真是好久没这么黏他了,想必这次吓得不轻。聂岳轻轻地抱起聂薇,抓了抓她头上的小鬏鬏:“是不是吓到了?还疼不疼?”
“起先是疼的,可是刚刚醒过来就不疼了。爹爹说奇怪不奇怪?”聂薇气鼓鼓地将小鬏鬏从她爹的手中移出来,聂岳也不生气,也奇道:“哦?那是为何?”
“我梦见弟弟在佛祖面前为我求情呢,佛祖听了弟弟的话,就让薇薇不疼了。”聂薇鼻子有些酸,心里倒真的难受。
“求情?他那哪是为你求情?那是赎罪!小小年纪不学好,怎么有资格做我庆国公嫡长子!”聂岳气不打一处来,将女儿放到板凳上,又平复了些心情,“这事薇薇你别委屈,这个时候如果对他疏忽管教,以后那还了得!”
聂薇定了定心神,又笑嘻嘻地给聂岳倒了一杯水:“爹爹,您别生气,本来女儿也是怨弟弟的,可是梦里……”聂薇喉头有些哽咽,“梦里弟弟瘦骨嶙峋,我看着心疼。再怎么说,这也是我同根所生的弟弟。”
看着聂岳神色有些松动,聂薇暗想这算是赌对了,这个时候聂岳对于蘅哥儿,还是怜爱大一些的。“爹爹,从弟弟出生哪受过这等的苦?女儿心里不怪弟弟,您想,如果女儿以德报怨,对弟弟不是更好么?”
聂岳是真被女儿逗笑了,又抓了抓女儿的小鬏鬏:“小丫头,‘以德报怨’四个字都会用了,都是谁教给你的?”
聂薇心急:“哎呀爹爹,这哪是讨论谁教给女儿的时候了?爹爹差人去接弟弟回家好不好?好不好嘛?”
聂岳到底心疼儿子,又觉得女儿说得也似有道理,最终叹了口气:“你啊,还真是和蘅哥儿一个肚子生出来的,到底连着心。罢了,过两日我便差人将蘅哥儿接回来。”
过两日?聂薇心头一紧:“爹爹,女儿明日就去接弟弟好不好?见不到弟弟,女儿一刻也不安心。”
“胡闹什么!今日你才醒过来,做什么奔波劳累的!”聂岳急得瞪大了双眼,半晌败下阵来,“现在,现在爹爹差人去接蘅哥儿,行了吧我的小姑奶奶!”
聂薇眉眼弯弯,笑得可爱,趴到聂岳的怀里就亲了聂岳一口,聂岳摸摸女儿娇憨的小脸,对着门外道:“张显,去儒安寺把蘅哥儿接回来。现在就去。”张显应了声就退下了。
待张显驾马车出了外门,聂薇才彻底放下心。这样就算赵氏再怎么跟聂岳吹枕边风,都不会再有意外。她觉得她还是可以改变一些事情的。这一夜,聂薇睡得格外香甜,只下半夜的时候,她又梦到上辈子被送到清渠王府的事,醒过来又是一阵恍惚。
韶安堂中,听着聂岳夸赞聂薇与聂蘅如何姐弟连心,赵氏柔柔笑着,为聂岳又倒了一杯清茶:“薇姐儿随了姐姐,心性太过绵软,想老爷该比薇姐儿明白,孩儿有了过错,一昧纵容总是不好的。”
聂岳轻拍了拍赵氏的手,柔声道:“这我何尝不知,只薇薇说的不是全无道理,蘅哥儿还小,儒安寺的苦倒是太大了。薇薇昨儿还说,梦见蘅哥儿瘦骨嶙峋得让她心疼,连夜让我接了蘅哥儿回来。想他们姐弟连心,蘅哥儿总会知道薇薇的好。”
你都连夜去接人了才跟我说?赵氏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又暗道这聂薇是怎么了?往常这姐弟情深可是从没有过的事。聂岳用了早膳,没有察觉赵氏的不虞,想到下了朝就能看见软糯糯的闺女和儿子,聂岳心情大好上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