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 / 2）

16- 洛基

风从瓦特阿尔海姆的荒原上卷过，夹带着细小却尖锐的砂砾拍打在他的手背和脸颊上，它们勾着皮肉，豁开疼痛的伤口，跑向更远的地方。

遥远的主恒星躲在近且巨大的卫星后面，光线投射出的暗影在他的头顶悬着，似是把不知何时会悄然落下的剑……

洛基看着不远处躺在荒原上的那道身影，他看着在地面上逶迤的猩红披风，目光僵硬地上移，最后落在那身影的脸孔上。

他看到索尔。他看到安静的、体面的、宽和的索尔.奥丁森；九界中最强大、最刚正的雷神就躺在那里，双手交叠于胸口，在等待一场盛大如庆典的送葬。

洛基远远地看着索尔。确切点说，应该是“远远地看着索尔的尸体”——洛基不可能忘记那些真切发生的事情，尽管他一直在逃离，也的的确确做到了逃离，但他没法遗忘。一个隐秘而浪漫的魔法在洛基的心中成型，他抬起手，对着索尔的尸体动了动手指，于是一朵娇艳的玫瑰凭空绽放于雷神金色的鬓发间，然后是另一朵，然后是无数朵。

馥郁的花争先恐后地从索尔的尸体上生长出来，它们舒展自己红艳艳的花瓣，密密匝匝地挤在一起，最后把雷神密不透风地掩盖了起来。

可空无一物的荒原上怎么可能有这样一座小小的、由玫瑰构成的坟茔呢？

洛基骤然惊醒。

多年来的逃亡生涯让他养成了足够的警醒。洛基在睁眼的同时就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单薄的毯子从他的胸膛上滑落，微凉的空气吻上他的皮肤——他垂下眼，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穿衣服。他有点被魇着的浑浑噩噩，头颅里也一阵一阵似有似无地隐痛着。洛基抬起手狠狠地在脸上抹了一把，总算是找到了些真实感。

大概是睡得并不安慰，又或者是疲惫累积的太多，这会儿洛基觉得自己眼睛干涩得不像话。他眨了眨眼，左右活动着眼球转了转，也没能叫自己多少舒服一些。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前方响起来：“你醒了，”

洛基本能地抬起头，朝着那个声音的方向看过去——索尔就站在舷窗边上。荒芜黑暗的宇宙在他身后延伸，一些星子散落着，隐隐约约地明亮着。索尔没有穿上衣，这叫洛基能看能看到那些仿佛示威一样杀气腾腾的肌肉，也能看到那道位于小腹偏左位置的、不久前被自己捅出来的伤口。当时他用的刀子虽然不长，但是很锋利，一下子捅至刀柄的位置，恐怕已经伤及内脏——但就索尔之后的举动和现在的样子来看，这样的伤害在一位真正的神祇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索尔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便露出一个实打实欢快的笑容：“其实已经快好了。”又尤觉不够地补充：“你之前跟我‘闹着玩’的时候比这下手狠多了。别往心里去，弟弟。”

不，这才是我下手最狠的一次。洛基在心里冷静地反驳：之前那些是恶作剧和玩闹，它们构成伤害，但其中的恶意并不多——但这一次，我在恐慌中生出了真正的攻击，我是真的想让你受伤、失去行动力。

“是你现在变得更强大了，”他指出问题，并且带这种复杂的心情告诉索尔，“我是真的想叫你那个时候趴在地上起不来——但很显然，我现在才是快要散架的那个。”

大概是已经得到了足够的发泄，这会儿的索尔看起来比之前正常多了。尽管他身上依旧有些叫洛基看不透的东西，但那些偏执和狂热已经退去，又或者是隐藏了起来。索尔好像又变回了那个洛基熟悉的、傻呵呵的大个子。他长腿一伸，三两步就从舷窗边走回到了洛基身边，一屁股坐在床边就伸长了手臂要来搂洛基的肩膀。洛基没有躲，但也没有往他怀里靠过去。这样的疏离好像又叫索尔觉得不痛快了，他手上的力度立刻增了不止一点，疼痛和压迫感同时从肩头传来，洛基挑了挑眉，扫了他一眼。

“你现在可真喜欢身体接触，索尔。”

“当然了，毕竟我和你可是久别重逢。”索尔对答如流：“再说你之前可是很喜欢身体接触的。”他说着，手指上的力道却慢慢松懈了，最后像是挫败一样从洛基的肩膀上滑下去。

洛基稍微坐直了一点，索尔没有继续维持着那种强硬叫他有些疑惑——于是他也就没有从索尔的怀抱里真的挣脱出去，现在索尔的时候停留在他的腰侧，半挂在他的胯骨上。他们刚见面的时候洛基就用魔法检测过索尔，他确认对方并非是魔法虚构出来的产物。可宇宙这么大，是否有别的东西是他不知道的呢？现在妙尔尼尔已经毁了，洛基失去了能进一步确认的助力；更何况在瓦特阿尔海姆的时候连他都能拿起来雷神之锤，洛基觉得就算妙尔尼尔还在，也无法作为一个能叫自己绝对信任的凭证了。

诚然，索尔死而复生叫他由衷地高兴，可他现在就像是一个住在瓶子里的魔鬼，在漫长的等待中失去了那些原本该有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