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七月上（1 / 1）
夜里十一点，张敬阳终于整理完资料，出了律所，他接了一个棘手的案子，还要兼顾新家的装修，有些身心俱疲。不过柳歌认识一家不错的包揽设计和装修的公司，又帮了他一回，想到这里张敬阳皱了皱眉，点了一支烟，一边抽一边往地下车库走。
已经快五月份了，白天虽然很热，但夜晚的风中还有一丝气，张敬阳怕冷，快速的钻进了车里，坐在驾驶座上缓了一会儿，启动车辆准备回酒店。江源倒是邀请他去家里暂住，但他是和女朋友同居的，张敬阳不想去打扰人家情侣生活，更不热衷做电灯泡，于是短租了一间酒店公寓，价格虽高，但胜在应急，时间不用太久。
刚准备出发，手机就来了短信，张敬阳停下手中的动作，拿起手机，果然是柳歌。这段时间他忙碌的脚不沾地，经常忘了吃饭。有一次设计公司联系不上他，找到柳歌那里去了。傍晚时，柳歌来了律所，正巧碰见他脸色苍白的躺在沙发休息。柳歌吓了一跳，一问才知道，熬了一个通宵不说，已经快24个小时没吃东西了。柳歌立刻下楼买了饭菜，盯着他一口一口吃完，还好心建议他按时吃饭，如果是想减肥可以介绍一位不错的营养师给他。
张敬阳正喝着柳歌塞来的西瓜汁，牵扯嘴角勉强笑了笑。吃完东西他精神好多了，脸上也有了些血色，脑子里却仍是一片混沌，唯有的几分清明一直在想，自己也少有狼狈，却总是碰的见柳歌，以及，柳歌真的是不用上班的人。
柳歌跟张敬阳转达了设计公司的建议，张敬阳这才摸到手机查看消息，一解锁点开微信，叮叮叮叮跳出来几百条消息，张敬阳点开粗略查看回复了几条，柳歌瞥了一眼，看见张敬阳神色微妙，在细看有些悲伤，不厚道的往手机屏幕看，是宋飞，问他什么时候搬东西，又夹杂几句谩骂，最有趣的是其中还有几句求和。张敬阳干脆的拉黑，手机一扔，继续跟柳歌对接装修的事。
柳歌来这一趟颇有功德，提供了救命晚餐，领了帮张敬阳装修的活儿，送他回了酒店，还帮张敬阳联系了搬家公司，周末就去城南把东西都搬走。到了酒店，张敬阳请柳歌上去坐坐，柳歌拒绝了，让他好好补眠，张敬阳道了谢，总觉得欠柳歌的不是一星半点，但他确是没有心思想这些了。宋飞的事给他影响太大，着是张敬阳自认钢筋铁骨，却也不过肉体凡胎，心会痛，为了麻痹神经不让自己瞎想，张敬阳不断工作，不吃饭，不睡觉，自虐般高强度工作，却也不得不承认，看到宋飞的信息时，他心里也是针扎一样的酸疼，七年的感情啊......张敬阳扑在床上，衣服也来不及脱，就这么睡着了，一夜无梦。
这一夜过去，柳歌开始不停到律所报道，有时中午来，带午餐、带地方特产，有时晚上来，带夜宵、带新鲜水果，每次理由都正正当当，因为柳歌闲，总是各处吃喝，律所也恰巧在他回家的路上，每次都是顺路。张敬阳不好拒绝，更何况律所这群吃货已经开始习惯这些加餐，有时候柳歌没来，他们还要问问。江源私下问过张敬阳，柳歌是不是gay？是不是想追他？张敬阳当时摇摇头，说不是，又说更何况自己也没心力。
两个月后，张敬阳搬进了新家，是简洁的日式家居风格，白色的墙面，原木的桌椅，布艺的沙发，以及一些软包装饰，整洁但不清冷。张敬阳只在最开始提供了一些想法，剩下的几乎由柳歌全权负责，最后成品倒是很合自己心意。
张敬阳请律所的同事和柳歌一起来温居，其实张敬阳原本不喜欢太过热闹，在以前，他总是习惯生活在自己既定的圈子，不主动交友，不去声色场合，他做民事诉讼，接触过太多人性阴暗、利益纠葛，张敬阳不喜欢这些，干脆躲得远远的。但似乎是与宋飞的分裂让张敬阳决心改变，他从十九岁到二十六岁都围着宋飞打转，从前宋飞热烈爱玩，他一开始陪着，后来自己忙起来便等着他回家，他给对方足够的信任，但对方的回应不尽人意。张敬阳在二十六岁这一年觉得自己老了又觉得自己还年轻，从前他害怕交际，但现在他更害怕孤独。
虽说是张敬阳宴请同事，但是餐食是柳歌托人从酒店预订的，送走同事后，柳歌留下来陪着张敬阳善后。一切都忙完，他们坐在沙发上，张敬阳端来两杯茶水，又从卧室拿来一个礼盒，里面是块手表，递给柳歌。
“柳歌，这段时间谢谢你。”
“哦？不客气，手表很好看，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柳歌......”张敬阳欲言又止，柳歌手指捏着茶杯，不看他，等着他说完。
“我...我想去旅游，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推荐？”
张敬阳话说完，柳歌停顿了一会儿，静默在周围蔓延开，他用食指指腹轻点杯壁，开口道，
“短途游还是长途？短途的话，江州不错，附近有小岛，可以出海。你要是想去，我们可以一起，我也很久没出去玩了。”
“嗯，那就江州。你来安排吧，我最近调整工作，咱们月中就去。”
“好。”柳歌应了声，抿了口茶，抬眼看了看张敬阳，张敬阳并不兴奋，脸上有些辩不明的神情。其实柳歌对张敬阳不甚了解，但他觉得张敬阳的人跟这屋子的软装很像，原木色的桌椅，包着些棉麻的布艺，原生纯净，看似强硬但不缺柔软。而且张敬阳生的好看，嘴唇很薄，应该是很能说的人，长时间被注视却容易耳尖泛红。柳歌去看过他一场开庭，也许是总是撞见张敬阳脆弱人性的一面，法庭上那种咄咄逼人、颇有气势的张敬阳，太过出人意料，倒是胜诉后，神色立马又恢复平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好像刚才那个快指着对方律师鼻子追问的人不是他。这样一个张敬阳，说不动心，柳歌自己都不信，但现在不是个好时机。
一周后，各怀心思的两个人开着车踏上了旅途，张敬阳一路兴致都不高，柳歌没有勉强他，没说什么只是放着歌，一路向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