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2）

四

辰海中学栖身山脚下，身后倚靠的山名为风童，传说这山上有位风神，童子模样，自此地宋时开港以来，庇佑着来往行船。不过到现在，已经少有人信这些。风童山横于参市中部老城与城市尽头的港口行政区之间，西面靠老城，山腰坐落闻名省内的风童寺，故而香客旅人络绎不绝，而临海的东侧与真正对外开放的海滩有些距离，因此冷清许多。辰海中学往上，山间仅有一家敬老院和一家疗养中心，之外便只剩穿梭山林的环山公路，几辆开往港区的公交都从山上始发。

他们一行人上了公交车，彼时已经过了辰海放学的高峰时段，车上除了他们没有别人。林难胡枫和程岭凑在一起聊天，受邀来的几个人坐在中部，林淼和另外一个女生，一前一后，坐在中间靠后车门的位置。最前面坐着商辽。方可期背着吉站在他旁边。

辰海的学生能学也能浪，该玩儿的时候不愿捧着课本当书虫。但他们几个都没去过‘拆迁’，只从介绍本地吃喝玩的公众号上见过这个名字挺二逼的网红酒吧，坐在车上都还有些激动，男孩子聊天嗓门盖过车的颠簸声，林淼下巴搁在前座椅背上，一双大而黑的眼睛忽闪忽闪看着方可期，神色很是天真，跟他套近乎道：“学长，你常去‘拆迁’吗？”

问得方可期像什么在参市东奔西跑的拆迁队小民工。

方可期点点头，说“我在那里兼职。”

林淼有点惊讶，在学校里看见的方可期虽然是浪漫的，但她和许多女生认为，那是种不动声色的浪漫，安静地束缚在升旗时线条利落的白衬衫中，框在早间新闻字正腔圆的音节里；

或者，逻辑清晰的呈现在学校的理科周报上，映在女孩子佯装路过飞快撇上一眼的高二17班窗户上；要不就像方可期双手在吉他上爬出的音阶，规规矩矩的传入耳。这浪漫从不肆意，只是有时林淼课间趴在高一五楼的栏杆向下望，看见他在高二四楼的楼梯转角和干事开会，让她的呼吸慢慢放缓。

就像有时上课林淼不经意间偏头看商辽，即便对方一脸的温顺无害，但在第一眼，她身体有便一瞬绷紧。

是一种不自觉的气息。

“真想像不出来，”她顺着思路，朝方可期慢悠悠的感叹道，“那学长，咱们学校应该有不少人看过你演出吧？”

“有一些，”方可期点头，他在拆迁演出并不是什么秘密，辰海的学生也有闲时爱混酒吧街的，“现在高三那群人多一些。”

那林淼自然就不认识了。高三生是辰海中学的一大隐形人口。升入高三那天就搬着自己的书箱资料上到属于高三的六楼，是辰海教学楼的最高层，楼下人来人往的嬉笑声自此被隔离。除了消防演习和重要通知，各种广播节目不再连通他们的教室音响。每天早上高一高二的学生刚进教室门口，六楼的教室已经满人开始自习。一声下课铃高一高二往食堂冲，高三生已经安静从食堂撤退开始午休。他们从各种社团组织里销声匿迹，似真正过上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日子。

林淼若有所思的“噢”了一声，而后想起什么，呲牙傻笑着问：“那是不是女生很多啊？”

话音刚落，不等方可期说话，坐在中间的几个男生“哇哦”地起哄，秦至本来和男生们在开游戏，一片闹哄哄里开嗓门问她：“水哥，你好直接啊！当辽哥同桌还不够羡煞旁人也？还要打我们方学长的主意！”

商辽正好端端的看着窗外沉默，无端被拖下水，他莫名其妙的回过头，把秦至从上到下的扫了一眼，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笑他说，“这又是你什么毛病?”

林淼马上变脸，对着秦至落井下石，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待着。

哄笑声里，方可期跟着笑，对上商辽移回来的视线，他朝商辽眨了眨眼，顺着林淼刚才的话说，“算是吧。”

***

他们快走到‘拆迁’时，苏逢正坐在酒吧门口的石阶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抽雪茄，他把袖子卷到肩膀的位置，露出手臂上纹的一只猫。苏逢长发垂肩，**穿着宽而肥的牛仔裤，一派懒得理你的大叔气场。可惜方可期不受感染，远远朝他颇为熟稔地喊了声，“叔！”

这种气场霎时被打破，“哟，来了？” 苏逢掸了掸雪茄，站起来迎他们，对着这几瓣高中生青蒜十分和蔼，方可期跟他简单介绍了几句，苏逢引他们进店。方可期进门直接带乐队的人进了后台，苏逢把几个小孩儿安置到离舞台不远的圆桌，拿酒水单出来让他们随便点。

“上面没什么吃的，但后厨厨师原来开茶餐厅，你们谁没吃饭？想点什么就说，别跟叔客气。”

林淼做主，给几个人点了猪扒包，烩饭和炒牛河。苏逢点点头，看来是并不麻烦，走之前叮嘱，“我不多说，你们自己心里有数，晚上还要回家，看着度数点。”他走去后厨，挥手招了一个服务生过来给他们点单。

商辽坐在旁边打量这家店，是典型的工业风loft装潢，色调偏暗，但并没有一般酒场里色彩浓郁。银灰的支架中穿插一些亮色。右边吧台区很长，后面一排的酒柜，柜灯发着荧蓝和亮红的光。从右边的铁楼梯上到第二层，呈围住舞台的环形，栏杆边是卡座，内侧是包厢。他们坐在一楼离舞台很近的斜侧方，能看到舞台宽敞，台上的灯位复杂，还有挂在不同位置的悬挂音响，倒很专业。

大众点评上‘拆迁’是五星，评论里常常是打卡些乐队的参城演出，似乎是参城小众音乐爱好者们的一个小据点。这也是林难心里有些紧张的原因。商辽前几天查的时候，还看见很模糊的，在光影下看不清楚的，方可期的照片。

商辽若有所思。

点的东西陆续送来，林淼正拆筷子，一同来的有个男生道：“别忙别忙，”一伙人一脸疑惑，他掏出手机解释，“我打个卡。”

几个小没出息的纷纷被提醒，这会儿还没正式营业，酒吧没什么人，对着桌子和彼此拍了几张。商辽没动，正对着一盘牛河拿起叉子，林淼和另一个女生搂在一起自拍。听见秦至举着手机说：“辽哥！看我——”

台上有了动静，林难他们几个都简单换了衣服。程岭把琴架支起来，在上面架好麦。又回去和林难抱键盘和鼓。方可期前面有个立麦，他出来的时候背了把电吉他，胡枫换了贝斯，都插好了线。

苏逢不知什么时候从后台出来，站在舞台不远的正中央，神情认真。

方可期和胡风拨和弦试音响，确认没有问题，转头跟林难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