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2）

八

假期里商辽过得像个宅男，除了写作业就窝在公寓的暗房里。他把胶片机里的海冲出来，盯着那片空旷海浪，想起单反里有一张照片，背景里海是相似，多了方可期站在前面的烟雾缭绕里咳嗽。

五一第三天下午，方可期背着琴推着自行车，进疗养院大门时一抬头，看见商辽一身深色的运动服，身上简单挂了个腰包，人高腿长地站在大门对边，两手拎满了大包小包的营养品。

方可期眼里盛着点笑，问他：“每次来看许爷爷都这么隆重吗？”

商辽没说话，看着他的目光很慢，走过去把三个盒子拎给方可期，“这是给奶奶的。”

这一手的东西突然怼到方可期眼前，收也不是，他眨了眨眼，迟疑地开口：“不用这么——”

“拿着。”

方可期不再客气，无奈而容易地妥协了。仰头看他，目光似温顺似天真：“推着车不好拿，可以先帮我提着吗？”

商辽把手放下来，两个人转过身一起进了疗养院。五月的天终于有了春的样子，临侧的湖晴空下水光潋滟，有老人沿着湖散步。他们正往两位老人住的那栋小三层走，到近处听见有声音喊：“可期！”方可期循着声望过去，正对上拄着拐的许文一双矍铄的眼，一旁除林奶奶还有许多老人，都坐在湖边的榕树下纳凉。

方可期连忙在旁边把车停好，跑过去，脚步急，身上的木吉他琴箱在身后摇摆，一向翩然的步伐在后面看着有些笨拙。他跑到一半才想起来回过头看商辽，为适才的仓促不好意思，往回伸出手：“走快了，我来帮你拿吧。”

商辽腿长步子快地追上他，看着远处的外公摇摇头，抬了抬下巴，很轻松地，“你先过去。”

方可期走到奶奶边上，对她说：“才刚回温，坐在湖边上好歹要搭件衣服。”

林何在湖边坐着，商辽边走边望过去，那张清丽的脸上能见到许多皱纹，却不显老态。眉眼与方可期相似，身形没有老年人的佝偻，反而有一种坐在学院会议室里的气质。

方可期果然是她一手带大的，商辽想。他走过去，先叫了声外公，把东西放他老人家旁边，还剩一手，走到方可期身旁，低头看着林奶奶，扬起一个乖顺而灿然的笑。

“奶奶，这是商辽。在辰海读高一。放假头天碰见，才知道原来他就是许爷爷的外孙。”

林何抬头看他，商辽发现原来方可期瞳色淡是祖传，很是和蔼地说：“小商是吧，长得真俊，你好。”口吻似表彰学生代表，仿佛下一秒要握手。

商辽十分青春正气，那种‘局外人’的冷漠收起，回说：“奶奶好。”

方可期偏头看他，笑了笑，却在跟林何说：“他带了好多东西给你呢。”

林何才看他那一手的东西：“拎着多沉，快放下。”又说：“孩子有心了。”

一边许文插话说：“哎，都是应该的。”

旁边的老人看着两个孩子都羡慕，方可期常来，都夸烦了，赶着商辽这个新露面的来回夸。看着也想起自己的孙子，有的尚小还在读小学，有的在国外念书，看见两个人杵在跟前不免心生思念。商辽正站在爷爷旁边，几个老人围着，许文问他：“你跟可期早认识？”

商辽说：“之前听说过，这学期刚刚认识。”

“可期说高你一级，在学校有什么事可以多找他。”林何说，她身上多了件方可期的外套。灰色的，不像方可期身上明艳的红。

商辽回说：“学长一向挺照顾我的。”方可期看回他，不知怎么心里有点发紧。他把琴解下来，打开包把吉他放在怀里，一边调琴一边问说：“许爷爷，今天听什么？”

“这么好啊，今天我点歌呢。”

一旁老人听着笑说：“今天轮到你了，快点吧。”

“那就澎湖弯吧。”

方可期笑着说：“好。”

吉他声弹起来，他不唱，一边的几个老人跟着他的伴奏就哼起来，歌声越合越亮，明快而亲切，正像这天气。商辽坐在许文旁边，隔着他外公中气十足的歌声看那边垂着头的方可期，他穿了一件深红的polo衫，阳光下干净极了，碧蓝的天铺在他身后。商辽突然想到他很小的时候，和妈妈沙滩边上见过的海。那种他往后再没见过那么色浅而温暖的海。

时间一点点地流，温度也随着褪去。方可期在林何第二次收紧身上的外套时牵着她往回走。许文和商辽走在后面，一前一后的进了那栋小三层，商辽与方可期站在门口拿钥匙开门，倒是老人先道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