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吃饭（1 / 2）

胡黎尔讲戏的时候声音很是严厉，这本该让沈穆感到难堪的，但是现在，他很难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上面，他仍然被刚才那光怪陆离的光晕给迷惑着。

沈穆低着头，他的眼里闪过一丝难堪的、警惕的憎恶，这憎恶只有过来给他递柠檬茶的助理瞧见了。助理以为他是因为胡黎尔那样严厉的评判心中难堪，便宽慰他说：“穆哥，你别在意这个，你刚才演的好极了，真的，我差点儿都哭出来了。”

沈穆甚至都没听清她在说什么，他心不在焉的将杯子还给助理，然后又去看躺在沙发上的翁殊。翁殊还穿着戏里莫潇的打扮，一条大裤衩，光着上半身，浑身缠着绷带、画着伤口，没有多狼狈，反而透着一股潇洒不羁。他一条腿立在沙发上，另一条腿伸直，正在和给他补妆的化妆师说话，时而发出低低的大笑声。

“翁殊刚才演的怎么样？”沈穆道。

助理谨慎说：“还不错。”

实际上是好极了，助理虽然站得远，可她刚才远远看见，都觉得自己的心被翁殊那可怜又可爱的模样给融化了。她不由想起小时候自己跟着父亲去乡下玩，她看见的那一窝在雪地里瑟瑟发抖的小狼。明知道那是狼，再小也是会咬人的，但是她还是克制不住想将它们装进怀里温暖过来的冲动。

大抵人总是被皮相所惑的。

沈穆没有说话，他又陷入一种痛苦之中，这种痛苦让他看起来不是二十三岁风华正茂的年轻男人，而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

沈穆俯下身拍了拍刚才跪下时在腿上粘的土，从前的事又回来了：临着下花街的医院，雪白的病房，走廊上溢着消毒水的味道，天花板上吊着长条的白炽灯，投下的光照着惨白的脸。床头生锈迹的铁床上，一个穿着无袖蓝裙子女人上半身扑在床上，尖着声音喊他是你的儿子，一个婴儿哇哇大哭起来。母亲突然走上前去关上门挡着他，隔着门缝，他看见几条雪白的臂膀扭在一起，突然门打开，撞的他的鼻子生疼，热辣辣的血流下来，蓝裙子女人踉跄的跑了出去……他皱紧了眉毛，翁殊正向他走过来。

翁殊越过他，在他身后站定，笑嘻嘻的跟制片人打了声招呼，然后道：“你怎么来了？”

沈穆回头，也瞧见了被制片人簇拥着进来的戴着墨镜的俞瑜。但是俞瑜看也没看他一眼，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翁殊身上。他看起来是那么在意他，却偏要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散漫模样，轻笑道：“我来D市谈生意，听说你今天要挨打，所以专门过来看看啊。”

听到他们这么熟稔的对话，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们俩之前来回移动。

翁殊胳膊一伸，勾在俞瑜的脖子上，他将俞瑜拉走，佯作生气道：“如果你只有这个心愿，哪还需要这么麻烦啊，只要我揍你一顿，你就可以看看挨揍是什么样子了。”

俞瑜微微低着脖子，配合着他的胳膊下压的力度，轻笑道：“那可不行，我不会打架，很容易就能受伤了。但是你练武这么多年，别人给你留下这么多伤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啊。这种稀罕的事儿才有特地过来看的价值不是么。”

翁殊听他称赞自己，很轻易的就让自己脸上佯装的怒色消失了，他松开俞瑜，笑道：“那你就好好欣赏吧，如果导演同意的话，我不介意你拍照留念的。”

俞瑜笑起来：“那我要去准备个拳套，或者——”他上下打量着翁殊，“——或者一根棒球棍，一块砖头，好与你合影。”

“什么合影？”胡黎尔突然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笑搭讪着，“俞少，我得从您这儿借个人，小翁，别聊天了，刚才那段咱们抓紧时间重拍一遍。”

制片人忙帮忙打圆场，翁殊只好对俞瑜摊了摊手，后者回他一个漫不经心的轻笑。

俞瑜跟翁殊说他只是很顺便的过来一趟，很快就要回B市，所以翁殊在下戏后就和俞瑜出去吃了一顿晚饭。他怀疑胡黎尔纯粹是看在俞瑜的面子上才这么早结束拍摄的，毕竟胡黎尔看起来一副很不情愿今天这么早就结束的模样，现在还在监视屏面前自言自语的嘟囔着什么，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他们出门的时候正好碰见几个沈穆的粉丝在门口探着头等着，见到他和俞瑜，就交头接耳的笑了起来，然后有个笑起来很甜的小姑娘大声道：“翁殊，你知道沈穆什么时候出来吗？”

“得过一会儿吧，”翁殊很随意的说，“我们今天的戏拍完了。”

他压了压帽檐，然后跟在俞瑜后面坐上他的车。

俞瑜发动着车，道：“你跟沈穆的粉丝都这么熟了？”

“她们几个是D市本地人，天天来探班。”翁殊说着，一面将自己的帽子倒扣在脸上，“各种以沈穆的名义给大家送吃的喝的，比他经纪人还尽职尽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