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此去五年（1 / 2）
01
新年伊始，A市极具繁华的市中心盈满了热闹的喧嚣，整齐地挂饰在街边的灯笼泛着柔和温暖的红光，跟随着明亮的路灯映亮了人来人往的街面。而矗立在一片喧闹中仍旧岿然不动、低调而简约地亮着“盛华酒店”四个字的高大建筑似乎也沾染了些许热闹的气息，沿着夜晚里连片透亮的灯光，只稍一抬头，便能望见建筑顶部楼层散发着冰冷而隔绝热闹的光。
而在这片遥远的光里，气氛却倒是融洽十分。低低地在人群中散开的钢琴曲悠扬而平和，身着西装礼服的人在一派和谐的氛围里低语交谈，时不时隐隐发出交互的笑声。而在整个宽阔的会场中心，一个面容英俊却冷淡、身材挺拔的年轻人缓缓推着面前的轮椅，一言不发，眼神散淡。而轮椅上坐着一个看上去精神不错、只是头发有些许花白的中年男人倒是拿着酒杯，大方有礼地同另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交谈着些什么。
“祁声！”不远处传来一个轻快却有力的声音，年轻男人回身去看，还没反应过来，肩上便挂上了一只手，温热的吐息微蹭在年轻男人的耳侧，“找你半天了，思云一直嚷着你忙，过不来。”
“……顾宇城，你先给我松松手。”
祁声微微皱眉，十分嫌弃地把搭在他肩上的手给扔了下去。丝毫不在意的顾宇城也只是吊儿郎当地笑了笑，转身就朝轮椅上的中年男人微微弯腰致礼：“祁叔好。”
“宇城来了啊，”祁宏生偏头看到顾宇城，乐呵呵地笑了笑，眼角折出些细纹，“祁思云那丫头没跟你一起啊？”
“刚刚还跟在我后边儿呢，一直吵着要她哥，”顾宇城笑着耸了耸肩，眼神却不停朝祁声瞥着，示意他过来。“我这不是扛不住，过来您这儿要人来了吗。”
“哎这臭丫头，一天见不着她哥就闹腾。”祁宏生回头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的祁声，眼底的笑意相较方才和顾宇城交谈时反倒淡了些，“祁声，你过来。”
顾宇城赶紧让了个位置，祁声应了一声，走到祁宏生身边，低下头：“爸。”
“一会儿过去的时候，帮你妹妹多凑合凑合和顾宇城的事儿，”祁宏生身体微倾，眉间的深纹比刚才更深了些，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还有姜家的那位姑娘，一会儿记得多抽时间相处相处，知道了吗？”
祁声眼底似乎划过淡淡的无奈，却还是微微点了点头：“知道了。”
“去吧。”祁宏生浮在眼里的淡薄笑意终于又深厚了些，拍了拍祁声的肩，转头朝顾宇城笑了笑，“好好玩儿，替我向你妈妈问个好。”
“好。”顾宇城也跟着笑。
02
祁声跟着顾宇城穿行在如潮的人流之中，身上已经感到了不太明显的疲累。今晚这场开年宴会是祁宏生趁着身体状况还不错，亲自宴请了几十年来互相交好的上流人家和值得信任的商业合作伙伴，祁声以为最后到场的应该不会有太多人，却也没想到祁宏生身体不好这么多年，地位依旧坚固如磐，讨得了这么多人的好。
暗自掐了掐手心以便打起精神的祁声叹了口气，紧紧地跟在顾宇城身边。不远处摆放着精致糕点的席桌旁站着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上下的女孩儿，一眼便望到了他们这个方向，眼底像是突然淬了光，微提起裙摆便朝这边小跑过来，喊着祁声的声音也挺大，丝毫不顾身边都站了些什么人：“祁声声——”
“你妹可真是，”顾宇城一听见这声音，立刻躲到了表情有些微妙的祁声身后，跟避着什么似的摆了摆手，“富贵丛中一朵奇葩……”
“顾宇城你又在这儿造我什么谣呢，”祁思云穿着一条精致简约的白色露肩长裙，一走过来就抓住了祁声的臂弯，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嘴旁微露出两个酒窝，“祁声，你不会又和他说我小话吧？”
“你刚刚看见我开口了吗，”祁声有些哭笑不得地帮祁思云摆正了头上有些歪了的发夹，“不是告诉你了吗，别这么叫我。”
“哎我知道了哥。”祁思云有些不满地拍了一下祁声的肩，又偷偷伸出手从祁声背后掐了一下顾宇城的腰，“顾宇城你还打算在我哥背后躲多久啊，丢不丢人。”
“……祁思云你别得寸进尺啊，”顾宇城猝不及防被偷袭了一下，疼得半弯着腰，抬起脸瞪着幸灾乐祸的祁思云，咬牙切齿：“我可是你亲爹亲口认下的准女婿，到时候你要是嫁过来你等着啊，一个好日子都别想过。”
“哥！”祁思云气得拽了拽面色无奈地祁声，“祁声，你看看这家伙……”
“得了得了，这儿还这么多人，”祁声被吵得有些不耐烦，用力地揉了揉眉心，抬起手拍了拍祁思云皱成一块儿的脸，“都多大了，还以为上小学呢你俩。再吵下去，一会儿你俩都出去罚站。”
顾宇城瞥了一眼祁思云，两个人又一齐偷瞄了一眼不动声色的祁声，猛地一同爆发出一阵大笑。祁声有些无语地看了他们一眼，便把无处停放的目光转向了其他方向。
今天正好是新年举办的晚宴，基本是祁宏生亲近或相熟的人来参加，来的人有许多连祁声的不大认得，只能朝几个在工作上有过合作交集的年轻管理者点个头碰个杯，算是致过礼了。他微微地抿了口酒，心底差不多明白祁宏生手里的管理权力压根儿没松动过，连半分缝隙都是祁宏生施舍给他，让他在门外简单地看一眼，便迅速合上了。
他在祁宏生身边工作学习了这么多年，总能揣摩上个五六分。
“对了祁声，”顾宇城和祁思云插科打诨了一会儿，又转头搭在了祁声身边，挑着嘴角微笑，“你爸今天没翻寝宫牌子，一个人过来的啊？”
祁声习惯了顾宇城平时说话没个把门的性格，也只是自嘲地笑了一声，眼底毫无波澜：“嗯，连我妈的牌子都没翻。”
“就那什么……”顾宇城眼底沉了沉，“蒋玉书居然没来？我还以为她会跟着你爸……”
“我爸没让她来，”祁声看了一眼想要说些什么的顾宇城，叹了口气，“而且今天贺元复诊，她应该在家照顾了。”
“行，”顾宇城吊儿郎当地笑了一声，转头看祁声，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话题，“那你妈呢，最近怎么样了？”
“也好了不少，”祁声揉了揉眉心，“就是没时间去看她。公司太忙了走不开，我爸也不经常在公司，只能我忙。”
“不是我说，你这么辛苦，你爸也真是不舍得把公司放给你，他自己身体也不大好，”顾宇城笑着摇了摇头，“我实在想不明白这事儿。难道他还想给那两个……外面的儿子啊？”
“他要是知道你这么揣摩他，”祁声笑着用手肘撞了撞顾宇城的腰，“祁思云就进不了你的家门了。”
“你别拿这事儿堵我啊，明明知道我不喜欢思云这姑娘的。”顾宇城一提到这个就头疼，“说真的，你真不知道你爸这么着急把思云塞到我们家是为了什么吗？”
祁声微微沉吟了一会儿。
他怎么会不知道——只是手里拿捏不了太多砝码，无能为力罢了。
“那你以为，”他微抬起眼看了看顾宇城，“这么多年我替思云挡了这么多烂桃花，就放心地把她暂时放在你手里，是为了什么？”
顾宇城愣了愣，半晌才微睁大眼睛，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不过一直这么着也不是个事儿啊，”他随意地轻挑了挑祁声的下巴，似笑非笑地靠在一旁的桌边，“有什么打算吗？”
“祈祷你俩别给我惹事儿就是最好的打算。”祁声叹了口气，一偏头正好能看到祁思云在和其他姑娘聊着天儿，脸上是无法遮掩的灿烂笑容。“帮我护好思云就行。”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妈特喜欢她了，天天喊过去陪她聊天儿逛街。”顾宇城轻轻松松地笑着环顾四周，却在瞥向某一处的时候眼底微微起伏了一层浪，原本放松地眉间也骤然紧了紧，扯了扯祁声的衣袖，压低声音道：“祁声。”
祁声低头看着酒杯里漾开的波纹，有些心不在焉：“怎么了？”
“你……你猜我看到谁了？”
“有事儿别卖关子，”祁声似乎不太当回事儿，笑着拍了拍顾宇城的肩，“今天我爸请了很多人，你别是碰到什么旧情人，准备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