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2)
黑夜寂寂。
学校走道的路灯破旧得过了头,灯杆伤痕累累,杆身好几处被磨去了白色的漆皮,暴露出隐于暗色的铁锈。
啪呲一声,灯泡极不安定地暗了暗,过几秒才恢复了正常。
灯光远及不上月光,今晚的夜空清朗无云,月光是清淡的一袭纱帘,朦胧得坦坦荡荡,周声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回想起在小说中看到了那一句话——
【谢禾说:“月亮是至美。”】
当时周声看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就是——叶鹤和谢禾那么像,也会喜欢月亮吗?
然后他在用这句话去试探叶鹤时,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那一刻周声很开心,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开心,但他的情绪向来就是这样的,像是一串串冒出水面的小气泡,出现得突然,破灭得也突然,最后是一锅沸水还是一汪平湖,就听天由命了。
周声借着灯光看清了陈子路口中所说的南门的“断壁残垣”,很有年代感的砖瓦墙,最底部生出了葳葳蕤蕤的绿苔和野草,在昏黄的灯光下从一处微不足道的点缀变成了一道绿色的篱笆,一群没有约法三章的守卫,在学校最孤独的隅角里,懒懒散散地站成一排,打着轻微的呼噜守着夜。
围墙确实不高,周声深吸了口气,脚尖一蹬,左手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扣住了红砖之间深深的缝隙,坚硬粗糙顺着力道摩擦着他的指尖,周声都怀疑自己的手指被磨出了一道口子了,但他也管不了那么多,紧接着便伸出另一只手,攀住了围墙顶。
深夜的寒风刺骨的凉,也出奇的烈,把周声越过围墙时飘扬起来的外衣吹成了一张鼓起的扬帆,蕴含着某种无所畏惧的力量。
依照陈子路所言,翻过这面墙的对门,果然就是一栋不高不矮的楼房,狭窄逼仄的楼道直通一道防盗门,在夜色中沉默。
可这一切在周声的眼中,竟然出奇地敞亮。
他抬脚,快步向那扇门走去。
……
叶爸爸最近一周都在外出差,而叶妈则刚刚出门给叶鹤去买药了,家中只剩下叶鹤一个人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撑着眼皮子坚强地捧起了手机,他颤颤巍巍地把耳机塞进耳洞里,舒缓动听的轻音乐顿时充斥了他的鼓膜。
叶鹤的意识在温软的被褥和轻柔的歌声间逐渐模糊,他打了个哈欠,眼角渗出几滴眼泪,在彻底昏睡过去的之前想道,周声今天怎么样了?
有好好和同学交往吗?
有好好和大家一起排练课本剧吗?
有的时候叶鹤都会觉得自己像个老父亲一样,为儿子惨淡的交际状况操心操肺,时时刻刻关注着,有一点起色就暗自雀跃,又恍惚间生出了目送着他渐行渐远的酸涩。
但他又没有老父亲那一样无条件为周声好的包容。人似乎就是这样,没了那层牢不可破的血脉桎梏,就容易贪婪横生。
叶鹤心眼小,心胸狭隘,明明是他亲手撕下了周声用于伪装的面具,又亲手将缩在一个角落的他推到了聚焦的最中心,却在做完这一切之后想要欣赏劳动成果之时,感觉到了某种......即将被他人抢走最喜爱的宝贝的嫉妒。
明明是我最先发现的。
明明是我最先知道......他有多好。
明明是我......最喜欢他。
大概是这几天被这样的念头纠缠了许久,叶鹤连入睡都不安生,折腾了许久也没有彻底睡着,意识不清醒的当头,竟然还隐隐约约听到了一点敲门的动静。
叶妈妈出门向来是带钥匙的,叶鹤翻了个身,不打算搭理。
然而那敲门声实在是锲而不舍,一开始还秉持着良好的修养,敲三下就是很长的空窗期,似乎在等待主人家的到来,当敲门人意识到这个屋子的主人没有发觉自己的到来时,节奏就猛地加快了,三声长两声短,两声重一声轻,敲出了架子鼓一般的节奏感。
叶鹤终于耐不住了,猛地拔掉耳机,一下床就是一阵头重脚轻,揉着太阳穴好半天才缓过来,光着脚就冲了过去气咻咻地开了门,大声喝道:“是谁?”
这一看,差点以为自己花了眼。
身高腿长的大帅哥屈着手指保持着敲门的姿势,无辜地眨了眨眼,腼腆一笑:“我是来看同桌的!”
周声若无其事地躲过了叶鹤咄咄逼人的目光,转移视线往下一瞟,立刻大惊失色,半分关心半分心虚地指责道:“生病的人怎么能光着脚走路呢?”
叶鹤:“......”
周声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叶鹤目瞪口呆的脸,仿佛终于找到了切入点,上手摸了一把叶鹤通红的脸,“你的脸好红啊,是被热的吗?”
然后趁着叶鹤还没回神时揩了一把叶鹤的眼角,那里眼皮微红,犹带泪痕,这回周声的语气是真正不掺半点水分的心疼了,“哎呀,怎么哭了?不要哭啊,很难受吗?”
“快进去,别被风吹到了。”
周声完成了一系列在路上想好的探病三连,没有给叶鹤任何反驳和质问的机会,水到渠成地挤进了叶鹤家中,顺手带上了门。
叶鹤:“......”
这个人,长进了。
进都进来了,还有什么好说呢,叶鹤面无表情地转头回房,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皱眉道:“这个时间点还在排练吧,你怎么来了?”
这好像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情。
叶鹤感觉到自己被一双大手紧紧地扶住了腰,叶鹤穿着单薄的睡衣,完全无法阻止来自他人体温的强势入侵,热度自下而上地蔓延传递,在叶鹤的体内一路披荆斩棘,迫使所有的感官为其让道,仿佛除了那一双手触摸的地方,其他皆为不存在的虚幻。
周声从背后贴上来,顺着肩胛骨的线条延伸将他紧紧地拥住,少年人坚实而温热的胳臂逐渐向上,像是高傲的天风巡视土地,不急不缓,不动声色,划过腰部和胸口,虚虚地环揽在肩部,却又恰到好处地桎住了叶鹤的手臂,让他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