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来路(1 / 2)
桑怡安虽然失望至极,但还是听从班主任的建议,在第一志愿那栏填了安州高级中学,只当是一个妄想,反正到时候还是会顺位录取进县城的第一中学。她匆匆填完志愿,离开热闹喧哗的教室,同学们各自叽叽喳喳地道别,其实上了高中很多人还是在同一所学校,所以没什么离别的氛围。她坐在学校的银桦树下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想起那个神秘的少年还在医院等着她去处理一应住院治疗事宜,简直头大如斗。
她心如死灰地从学校赶到医院,却看见少年睁着眼睛躺在雪白的病床上,他似乎在盯着滴液瓶,表情十分奇怪,仿佛在看什么新奇的东西。桑怡安推开门,他循声侧过头,一直看着她走过来在身旁坐下,少年似乎眨了眨眼睛,他的眼睛黑亮湿润,宛若通透的琉璃,内敛的双眼皮,微微带点狐狸眼形状的眼睛眼尾上扫,却不像那些邪魅的化了妆的电视剧里的人,倒是很有书生气质。桑怡安第一次看见他的眼睛就被深深吸引住了,喜欢上了他这双清澈而不染杂质的眼眸。
桑怡安在床边坐下,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橘子,慢慢地剥着。少年偏过头看看她,嘴角微微翘起,露出微不可查的笑意。桑怡安低着头没有发现,她开口问:“伤口还疼吗?”嗓子却干哑,带着不可抑制的哭意。
少年似乎不太懂她的话,但听出来她嗓音的不正常,眼睛转动了几轮,似乎暗藏着关心和安慰。
桑怡安把橘子上的白色经络剥得干干净净,喂到他嘴里,甘甜的汁液滋润着他干裂的嘴唇,他眉眼弯了一下,似乎很开心。
“你叫什么名字?”
他默然。
“你的名字?”她以为他没听明白,指着他的脸又问了一遍。
他从被子里抽出右手,抓住她的手,展开她小小的柔软的手掌,他注意到她是典型的断掌,一条深刻的掌纹把手心分成两部分。但他只停顿了一会儿,便一笔一划在她的手心地写下——谌知晏。
他写的“谌”字,是言字旁,桑怡安没反应过来,想了很久才明白过来那是个什么字。她愣了愣,现在人还习惯把言字旁写作“言”吗?谌知晏,他的名字文质彬彬,带着古韵遗风,可能生在比较重传统的家庭吧?
他拿眼睛瞧她,眨了眨眼睛。桑怡安明白他的意思,大方地说:“我叫桑怡安。”也在他的掌心写下这三个字。
两人相视一笑。桑怡安似乎听到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仔细看时,他的嘴角却仍然噙着笑意。
怡安心情不好,他似乎不会说话,所以两个人就静静地待着,谁也不出声,桑怡安却觉得自己的心灵得到了莫大的抚慰,心情舒畅了不少。
护士来取针头的时候,桑怡安奇怪地发现谌知晏全身僵直不敢动,死死盯着拔针的护士,护士姐姐脸色通红,飞快地取完针就跑了。桑怡安拍了拍他紧紧拽着被子的右手,让他不要紧张,心里却觉得好笑,原来这么大个的男人,也会怕打针啊?
谌知晏闭上眼睛,不肯看憋着笑的桑怡安,她知道他可能是困了,就让他先睡会觉。
“我会陪着你的。”不管他听不听得懂,桑怡安仍然尽力安慰着他。
桑怡安不敢跟谌知晏说她没有办法安置他,她甚至不敢跟家里人说自己救了一个身受重伤、来历不明还身无分文的陌生人,而且,她现在已经欠了吴叔五千块钱了。虽然吴叔不会急着找她还,也没说叫她还,但她这几年受到吴叔叔的照顾不少,她不能觍着脸让吴叔负担谌知晏的医药费。而且因为要留在医院照顾谌知晏,她让吴叔跟妈妈说自己去同学家玩,过几天再回去,可想而知,回去又是一场狂风暴雨。
有那么一瞬间,桑怡安想立刻离开医院,抛弃那个躺在病床上的陌生少年,甚至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小镇,她的前途依旧一片渺茫,却还要拖着这样大的一个麻烦,人生第二次,她想到了死。
但是,病床上少年苍白的侧脸俊美无俦,乌黑的长发四散着,宛若谪仙,桑怡安看到他,心里的不安和恶意就消散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