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 / 2）

“真的？”李君然陡然提高了声音，慌得合悟赶紧捂住他的嘴，“你干嘛，轻声点。”

李君然被捂着嘴说不出话，只是笑得眉眼弯弯，在茫茫的黑暗中，合悟像是忽然惊醒一般，眼前的人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而已。心思却缜密，知晓给他备下夜行衣，还有黑色的头巾。玩世不恭下连他也从没有真正看透他。

“我们回去吧。”

“嗯。”李君然乖顺得不像话。

一场秋雨过后，鸟儿啾鸣，银杏叶落了一地，已是霜降。合悟在一张薄纸上誊写楞严咒。

“命终之后，十方国土，随愿往生。”李君然随着他的落笔一字一字念出。

“你何时来的？”合悟将笔搁下。

“来了许久了，方丈刚才还留我用膳呢。”李君然把玩着他桌上的水丞，通体翠绿，刻成枝叶缠绕的样式，“这个倒是挺小巧的。”

合悟抬头看着他：“这是去年你送我的生辰礼物雕的。”

去年合悟生辰，李君然送了他一块从南边来的顶大的原石，当时合悟也没什么表示：“怎么只得了这么一小块？”

“虽然小，但是料子却是极好的。”合悟从怀中掏出一串翡翠珠子，套在李君然的手上，“剩下的做了这手串，前几日师父才刚刚雕好。你别瞧没有花纹，这颗颗大小差之不过分毫，正好给你做三月后的生辰礼物。”

李君然指着自己的香囊说：“你送我的凤眼菩提和一角蓑笠我都藏在香囊中好好戴着，以后我全身上下怕是挂满了你送的东西了。”

“可我还要再送你一样。”

“是什么？”

合悟将方才写就的楞严咒折叠，塞入黄色的布袋之中，仔细地打结：“便是这个了，平安符。”

李君然接过平安符，妥帖藏好，苦笑着：“你消息倒是灵通。”

“戎狄盘踞北疆，觊觎我大夏多年，这次出兵实属预料之内。”合悟见李君然心不在焉，戳戳他，“你父皇都快派你去打仗了，你怎么还不着急？”

“就像你说的，元京少将领，但守备的河州、云州、苍阑虎将遍地，还怕射不下它区区一颗天狼星。”李君然神色淡然，“我只不过是去监军，戎狄入不了关的。”

“但愿真如你所说。那你何时出发？”

“约莫半月后，我同邢大将军一起去。过两日将军还要为他独子十六的生辰举办宴席。”

“看来陛下还当真不着急。”

“粮草总得备吧，半月已是很快的了。父皇派我去，也不只是督军。”

合悟脸上一闪而过的是嘲讽：“那些北面的虎将还是前朝女帝一手提拔的，想来陛下醉翁之意不在酒。”

“所以你更不必担心我的安危。不过……”李君然靠近他一些，说道，“宸悦的事我想出征前解决。”

“应该的。”合悟想起亭湖沼泽里那一具具被打捞起的尸体，拖得越久，被宸悦公主虐死的便会越多，“那你掌握证据了吗？”

“我在公主府安插了眼线，单单今年已是十三条人命，而且那秋芍药好收买得很，想必父皇定会震怒。”李君然搓搓手心，像只兴奋的兽。

“阿然，你怎么这般天真？”合悟站起来关上窗子，言语间尽是无奈，“崔氏的两兄弟也同意你这般做？”

他点头：“二郎对这些事一向不懂，这是我同大郎商量后的结果，没什么不妥。”

“是没什么不妥，但是”合悟叹道，“她是宸悦公主呀，你父皇最爱的女儿。”

李君然一瞬间明白了过来，对他的父皇来说一百条人命也只是蝼蚁比不得他的千金女儿：“只要宸悦向父皇诉苦，她是一定不会有事的。”

“没错，”合悟负手而行，“公主非但不会受到责怪，而且我们可能会累及自身。”

“如果父皇深究……”李君然看着合悟，眼里露出懊悔之情，“倘若露出端倪的是我们，那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既然公主有胆量杀人，那也一定做好了万全之策。”合悟与李君然并肩而立，言语笃定。

“难道我们就这样白白浪费这个机会？”

合悟坐下，在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邢”，道：“元京中陛下最倚重的莫过于邢老将军。”

有什么东西千丝万缕被连接起来，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合悟：“你怎么会知晓父皇有意将宸悦嫁给邢将军之子邢南风？”李君然也不过偶然间听母妃提及过一次。

合悟轻笑：“公主二十有二，陛下迟迟未婚配，放眼朝野，便是想同邢家结这门亲。你不是说了吗，将军独子不日十六。如果我猜的没错，他生辰那日陛下就会赐婚。”

“而宸悦是不会抗拒这门婚事的，因为这是父皇、她、邢将军早就知晓的事情。”李君然眉飞色舞地说道，“可是宸悦却豢养男宠。”他抓住合悟的肩膀：“你当真是太聪明了。”

“我们要做的就是将两件事一起揭发，使事态达到顶峰。”合悟猛地推开窗，窗外最后一片银杏叶飘然落地，只剩萧索的枝头。

棋局这才真正开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