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 2）

“好一个位极人臣。”他朝着他笑，最是肆意洒脱，不可一世的张狂，白衣上那细细的金线在黑暗中格外耀眼，璎珞环身，他自小便是天之骄子，人人都说他是天子最受宠爱的皇子，父皇却偏偏赐给他一个“恪”，让他记得本分，他的长子地位是死了前头两位哥哥白白捡来的，可五弟的嫡子身份是他翻不过去的山。他的父皇从未想过让他继承这江山，从小的偏爱为他引来多少明枪暗箭，这便是他那个高高在上的好父皇。

“若他日我坐拥江山，你便是万人之上。”

合悟赌人心从未输过，佛堂前他曾听过多少人的祈愿，人们将一生系在那虚无缥缈的佛祖身上，却从不知道佛在心中，在自己的掌中，他朝他行礼，是觐见天子时的礼数，双膝跪地，俯首称臣：“愿此话成真。”

两人并排坐在宣平殿外，美名其曰赏月，却各怀心思。

“今晚月色不错。”合悟率先开了口。

“那晚的月色更好。”

“……”

冷风从两人中间穿过，合悟觉得自己像浸在一口古井里，好不容易挑起的话题，又被李君然一句话淹死了。

好在李君然的肚子适时地响起，他抓住机会：“你肚子饿了吗？”

静寂的夜，李君然觉得自己肚子的响声格外大，但转念一想：“我方才不就说饿了，我可是等了你半天。”还朝他抛了个眼波。

这个“你”用的合悟着实有些脸红，李君然还特地加了重音：“你没有给自己备饭食？”他只能没话找话地说着。

“你怎么不会饿？”李君然突然好奇地问道。

合悟想了想：“你知道和尚要化缘的吧，化不着缘就得饿着。所以我就比较耐饿。”

拉倒吧，李君然心想，惠通寺一年到头香火不断，抵得上十户富裕人家，还会让他去化缘，但还是笑道：“那我给你缘，你到我这处来化吧。”

“你连自己都喂不饱。”

“谁说的！”李君然腾一下站起来，“你跟着我来。”

合悟纹丝不动。

“你不跟来，我又肚子饿，你想想怎么解决吧。”

合悟腾地一下也站起来，走了几步，回头看他：“你还不带路？”

李君然笑嘻嘻地跑上前去，扯着他的袖子。

穿梭过一条又一条的宫道，两人就那么并肩走着，路上时常遇到向李君然问安的宫人，他们卑躬屈膝，行色匆匆。高高在上之下是那么多人汲汲奔波，而李君然便是那自小的高高在上，合悟顿了步子：“我想看看恪王府。”

“好呀。”李君然应道，两人不知不觉中已来到了御膳房。腾腾的热气，刀过砧板剁剁的切菜声，哗哗的水流，“我上次来还是小时候的事了。”

“恪王殿下！”邓明刚从膳房走出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两人，他虽然上了年纪，但嗓门和从前一样大得不得了。

李君然听见房内传来一阵乒乒乓乓，果不其然屋内已经是跪了一地，正在炒菜的大厨手中还拿着勺子。

“起来吧，该干嘛就干嘛。”李君然看向邓明手中的汤罐子，“八弟来了？”

“正是。”八弟康王自小爱喝汤，他若来宫里，他母妃贤妃总打发邓明来御膳房取碗汤，“那你先忙吧。”

邓明离去，御膳房的大总管葛亮走过来，脸上笑得像朵破败的菊花似的：“恪王殿下，您有什么吩咐打发人来就是了，何必亲自过来呢？”

李君然也不解释，直接问道：“可有做好的素斋？”

葛亮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合悟立马明白过来：“素斋现下没有，但是倒有一笼糕点。小惠，快拿过来。”

接过糕点一看果然还热乎着，共有四色，棕漆盒子，拿在手中也算方便：“那本王先拿走了。”

“是是是。”葛亮点头如捣蒜，心想总算把这位祖宗给送走了。

小惠不解地走上前问道：“葛总管，那个本来是要送到贺嫔娘娘处的糕点呀。”

“你不懂”葛亮摇摇头，“打发那位小祖宗才是正事。”

他还记得多年前李君然曾来过一次御膳房，那是他还是一个打杂的，这位恪王将所有的糕点都咬了一口，害得他们当天根本来不及送上各宫的糕点，当时的御膳房总管还受了重罚。当然，这后续，李君然是不晓得的，他纯粹就是想都尝尝口味。

“我瞧着他们都挺怕你的。”

“不是怕我，人都怕比自己位置高的人。我一个不高兴，他们也许就没了命。”李君然拿出一块糕点塞入合悟口中，“我尝着这个挺好吃的。”

香香糯糯，是桂花糕，同李君然身上的气味一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