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1 / 2）

阴冷惨白的月光，阴暗纠结的密林，舞阳在黑夜里狂奔。扑通扑通的心跳，剧烈的喘息，沙沙作响的脚下齐膝高的干枯蓬草，耳边是呼啸尖利的风声，一株株高大的槐树在暗无边际的黑暗中黑色僵硬的枝干张牙舞爪，择人而噬，一支支利箭从四面八方迅疾驰来，将衣衫扯碎，紧贴着皮肤擦身而过，留下一道道血痕，却不给个了断，猫捉耗子似的戏弄。无边的寒冷袭来，死亡的魔鬼紧追在身后，似乎能感觉到有阴冷血腥的唇舌在舔舐耳际，疯狂低笑，身上衣衫尽被树枝荆棘乃至利箭勾刺而破，冷汗淋漓，内衫冰凉滑腻地贴在肿痛灼热的皮肤上，瞳孔扩散，眼前是黑茫茫一片，耳中嗡嗡作响，沸腾狂涌的血液即将蒸发殆尽。

难道天要他今夜丧命于此？！

三个时辰之前，舞阳还静静地坐在莫家客房，手攥一根被汗渍浸湿的白布条，心中风起潮涌。因着一颗激动难平的心，他坐卧难安，未到子时，甫一入夜，舞阳便早早来到城西槐树林。

谁知一踏进树林，舞阳便察觉到不对。

空中气息丝丝流动，枯木细枝轻晃，枯黄细碎的草叶沙沙作响。

握紧腰上长剑，舞阳皱眉，控制着脚步，一步步走进槐树林深处。

杀气。

成为一个剑客最重要的一点，是要学会感受杀气，这关乎自己的生命安危。越厉害的剑客越是能感受到越细微的杀气，哪怕隐瞒的再好，也不能逃出剑客的感觉，荆轲是，舞阳也是。就在刚才，舞阳仿若被一根细细的小针轻轻刺到了裸露的皮肤，那时杀气的感觉。

然而越是深入密林，越是能感觉到这种非同寻常的杀气。

静谧地骇人的树林，只有偶尔的风吹草动之声，连一声虫鸣都无。黑夜里冷风若一张细细密密缠布在林间的巨网，丝丝流动，刺人肌骨，乱认心神。

舞阳在林间小心地前进，感受着越来越浓的杀气。像漫在冰冷刺骨的湖水之中，窒息挣扎无措，又犹如置身雾气之中，失途迷茫难以寻觅。

不是赵琴。舞阳冷静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

有人想害自己。

他应该立刻转身回去。

然而舞阳依然在林子里静静前行。他是一个剑客。他拥有作为剑客的尊严。

黑暗中，连一丝星光都没有。脚下枯草呻吟弯折，四面皆是枝干虬结的粗大槐树，眼前是无边黑暗，耳边是一片寂静，只有丝丝杀意在周身流转缠绕。最开始的希冀期待激动喜悦刚一进入树林便被生生从心脏撕尽，此刻一切尽归平静。

此时此地，想到赵琴，一阵阵绝望之感蓦地从心底升腾而起，十七年的焦灼激愤，在此刻遭遇汪洋冷潮，再灼热的烈火也成覆灭成灰。舞阳没有因这弥漫的杀气惊骇恐惧，却衍生出了绝望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