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1 / 2）

柏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模糊不清的梦境里，她似乎能看得到阿柏终年璀璨的大地，看得到宇宙恒古不变的星河，也看得到梦比优斯曾经向她讲述的、被等离子火花塔照耀的光之国。而在所有朦胧的景色中，唯一清晰的只有一个消瘦挺拔的蓝色身影，跨越无数各白昼与黑夜，跨越漫长的山河湖海，慢慢向着自己走来。

‘柏。’

他似乎这么开了口，站在在澄澈透明的水晶丛中，声音一如既往安静而低沉，就像是月光下温柔起伏的海浪：

‘等我回来。’

等他回来，再次回到繁荣美丽的阿柏星，带着孤高的勇气与决心，成为童话中会永远守护公主的骑士。

而到了那时，所有悲剧都会停息，所有流离在时间中的寂寞也会被抚平。她用数万年的时光点燃一盏宇宙中最耀眼的明灯，终将交给愿意为阿柏停留的守夜人，承诺过的永远，也终究成为她可以放心倚靠的归宿。

但如今，这些都已经成为了过去。

当她意识到阿柏的存在其实已经成为了那人的阻碍，当剑决绝地转身走向如血般艳丽的晚霞，当他亲口承认他们之间的约定已经无法再被遵守。

她又成为了那个被命运抛弃的人，那个在数万年的凝望中一无所得的阿柏星意志。

纵然拥有宇宙中最璀璨的繁华，却从来都只能拥抱时间长河中最漫长无声的寂寞。

“柏桑？柏桑……柏桑！”

在满目幽深的黑暗中，忽然想起了一声熟悉的呼唤，仿佛乍破天幕的晨光，让她从冰冷的蜷缩中回过神来。慢慢睁开眼，柏看着面前GUYS病房惨白的天花板，视野由模糊变得清晰，沉睡多时的神智也开始慢慢苏醒过来，渐渐意识到自己究竟身处何处。

她偏头望去，毫不意外对上了未来焦急而忧心忡忡的脸。

“我怎么了，未来君？”

少女停顿了几秒，才这么轻声开口道。然而沉睡太久，喉咙里已经变得过于干涩，声音也因此嘶哑到了极致，一句话还没说完，尾音就淹没在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中。吓得未来赶紧从桌上端了杯水过来，这才让她感觉好上那么一点。

“别吓我啊，柏桑。”

眼里明明白白残留着后怕，未来将少女从病床上扶起，想了想，干脆自己坐在床沿，让对方靠在了自己身上。

“你已经睡了太久了。”他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掩饰不住的焦虑：“我真的害怕你不会再醒过来。”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奥特之母告诉过他，为了挽救剑的生命，柏几乎透支了自己的所有生机，没有人能够保证她可以在这样剧烈的消耗中不损伤到阿柏的元气，长眠以重新积蓄能量也不奇怪。好在，诺亚的光再度发挥了它的作用，将少女从身体崩溃的边缘带了回来，否则，未来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一个再也不会醒来的柏桑，他也不敢去想，等到剑归来，看到那样的阿柏，又会做出怎样不理智的事来。

“……我还活着，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显然也明白自己这次完全是在死亡边缘走了一遭，柏靠在未来身上，低头看着自己肤色苍白的手掌。而随着她的动作，原本披散在身后的长发也滑下了几缕，但那却并不是原本如夜空的墨黑，反而保持着透支力量后的霜白，并没有任何一点改变的迹象。

甚至，曾经毫无阻碍为自己的所用的阿柏之力，也极近干涸。哪怕她已经沉睡了这么久的时间，都丝毫没有重新恢复的意思。

……大概，是真的伤到了根本吧。

这么漫不经心想道。她轻轻覆上胸口，感受着蔓延整个心脏的微痛和窒息感，很清楚她已经无法像原先那样随意的使用自己的力量。

“奥特之母说，因为透支过度的后遗症，你的发色大概无法再变回去了。”

伸手捞起一缕垂在自己手边的白发，未来有些痛惜地说道：“而且你之前受的伤根本没有好，再加上这一次为了救剑的消耗，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你最好都要静养，不然恢复会更加艰难。”

“柏，你是阿柏星的意志。就算是为了那颗奇迹之星，你也不应该太过乱来……”

接下来的话，柏并没有认真去听。未来的叨逼叨重点无非就那几个，她闭着眼都能数出来。而基于同样的理由，虽然她确实有想诚恳地做出反省的姿态，但她的脑子是真的不听使唤，思绪总是有意无意飘到另一个地方，那个如海浪般揉杂着温柔与刚烈的蓝色巨人身上。

“未来君。”

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关于他们所有的过去与将来。在青年疑惑的注视中，她慢慢直起身，低头看着自己垂在对方手背上的寂白发丝，终于下定了早该下定的决心：

“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