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假期(1 / 2)
难得的假期,没有任何琐事缠身,明蔷本想一觉睡到中午,却被窗外愈来愈响的蝉鸣惊扰,不到九点就睁开了眼睛。
简单洗漱过后,她把快及腰的长发束成高马尾,从冰箱里取了小如昨晚包好的三明治,一边吃一边悄悄推开次卧的房门,探着脑袋往里面瞧。
明杨躺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睡衣翻起来一大截,胳膊底下压着个嫩红色的派大星抱枕,凌厉的剑眉被窗帘缝隙中的阳光照得微皱,细看之下,仍有几分未褪的孩子气。
明蔷的心一下子软得不行,轻手轻脚地进去帮他盖好被子,又把窗帘拉紧,然后转道去客房看小如。
小如也早就醒了,睡眼惺忪地歪在床头玩手机,看见明蔷身上的运动服,慢腾腾地伸了个懒腰:“唔……你要出去啊?”
明蔷啃着三明治“嗯”了一声:“早餐你跟小杨吃吧,我吃中饭的时候再回来。”
离家一个多月,她的许多生活习惯都被打乱了,比如每天的晨跑和每个星期的健身,好不容易能休假了,自然要一一补回来。
小如一想到隔壁那个没礼貌的臭小孩就脑门发胀,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行吧,想吃什么菜?我等会儿去买。”
“我都行,你问小杨吧。”明蔷吃完最后一口早餐,把保鲜膜揉成一团,笑着朝她挑挑眉毛,“好好照顾我们小少爷,这个月奖金给你翻倍。”
小如立马两眼放光,翻身跳下床,顶着一头鸡窝般的乱发送明蔷出门,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时间还早,外头却已经天光晴好,暑气逼人,露天晨跑是不可能了,明蔷只好开车去了小区附近的健身俱乐部。
正值工作日,健身房里客人不多,她婉拒了几个上来搭话的私教,独自做完两组拉伸,踩着跑步机走了十来分钟,热身完毕,渐渐加快速度跑起来。
蓝牙耳机里放着轻柔的钢琴曲,有助于舒缓心情,明蔷踩着滑动的履带不停地跑啊跑,明明远离了片场,眼前却仿佛漂浮着成千上万张胶片,每一张都印着楚赋深伤心又茫然的脸。
思念在心底生了根,长出纤细柔韧的藤蔓,随着汩汩流动的血液爬遍全身,她机械地迈开双腿,怎么也挣不脱这座深入骨血的牢笼。
想见他,那么想,想得骨头都痛了,可是不能,不敢,不可以,她只好搜肠刮肚地安慰自己:没关系,时间会消磨一切的。
全世界那么多个剧组,那么多对一时沉湎的“剧组夫妻”,在封闭的拍摄环境中相互吸引,干柴|烈火地烧起来,最后还不是要被一杯杀青酒浇熄,重新变回陌路人。
这是圈里的常态,亦是生活的常态。
时至今日,明蔷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热血少女了,这几年的驻组生活让她看清了很多,也看淡了很多,尤其是感情这种东西。
谁都有意乱情迷难以自持的时候,但旖旎的梦境总有消散的一天,那些笑,那些泪,那些情到浓时的交颈缠绵,不过是蛋糕上的水果,是枯燥的生活里一抹可有可无的点缀。
世界是一张巨大的餐桌,摆满了各色诱人的餐点,静待着人们的取舍,想要活得好,活得久,就不能把水果当做赖以生存的正餐,那样太伤身,也太伤神。
上午十一点半,明蔷离开俱乐部,在街对面的蛋糕店里挑了一个最漂亮的草莓蛋糕,却不想与任何人分享。
车子滑进小区地库,四周的光线霎时黯淡,她熄了火,捧着那个十六寸的蛋糕怔怔出神,在眼泪跌下来之前,一口一口把它吃完了。
书上说,糖分会令血糖上升,从而刺激大脑产生内啡肽,有助于调节心情,所以,至此,明蔷心里那场连绵不断的阴雨终于停歇。
她想,自己对楚赋深来说或许真的是很特别的存在,像蛋糕上唯一的一颗草莓那么特别,可是,她实在被放置得太久,已经在漫长的等待中变质腐坏了,所以才让他觉得弃之可惜,又食之无味。
不过没关系,等到这部戏散了,他们再度分道扬镳,楚赋深的蛋糕会铺上一层更新鲜更甜蜜的水果,有了新的选择,他就不必再对她耿耿于怀了。
至于她这颗放坏了的草莓,只要再不入他的眼,怎么样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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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前最后的调整阶段,明杨同学的心情非常不好。
因着姐姐中午没能按时回家吃饭,他一下午都窝在沙发上生闷气,不管明蔷怎么解释都一言不发,只抱着胳膊目光灼灼地瞪着她。
明蔷自知理亏,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已经是个大男孩的弟弟,搂搂抱抱什么的双方都会尴尬,摸头明杨又不让,给钱吧,肯定要挨一波嘲讽……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失败,破罐破摔地捧着明杨的脸一顿揉搓,然后在他炸毛的瞬间弹了出去,揣着烟和火机直奔客厅外的小阳台。
明杨气得脸红到脖子根,盯着姐姐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视线一偏,瞬间把火力转移到无辜的小如身上:“魏小如,晚饭怎么还不好?你想饿死我?”
小如中午吃饭的时候就看够了他的臭脸,听了这话就炸了,把刚洗好的上海青往水池里一扔,甩着满手的水珠冲出来,狠狠给了他一记脑瓜崩。
“我说你有完没完?”她气得不行,顾忌着明蔷才把声音压低了些,“这么大个人了,姐姐心情不好也不关心一下,就知道耍小孩子脾气,幸亏你不是我弟弟,不然早被我揍得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明杨好生气,气到一半又硬生生忍下了,捂着脑门挑起眼角:“她……我姐干嘛心情不好?”
说起这个,小如真是有一肚子苦水要跟他吐,但想到他接下来要高考,只能暂时隐瞒重点,挑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堵他的嘴:“之前剧组不小心被偷拍了,剧本也流出去了,全组都在等姐姐的新剧本,一晚上赶出三万多字,你说她累不累?要我我早就哭死了。”
明杨半晌无语,再次把目光投向玻璃门外的明蔷,愣愣地说:“她好像瘦了。”
小如心想她又熬夜又喝酒还不吃饭,能不瘦吗?嘴上却说:“是啊,都是工作太累了,赚钱不容易啊。”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明杨既羞耻又愧疚,情绪慢慢低落下来,漂亮的眸子里仿佛浮起了层层叠叠的雾气,直到晚上开饭时也未曾散去。
小如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却不知道哪句错了,赶紧殷勤地给他夹了两块糖醋小排,语气少见的温柔:“那什么,我第一次做甜口的菜,你尝尝喜不喜欢。”
明杨不吭声,耷拉着脑袋把排骨啃干净,偷偷瞟了一眼默默扒饭的明蔷,迟疑地伸出筷子,夹了一把她喜欢的土豆丝放到她碗里,眉头依旧皱得死紧。
明蔷以为两个小孩又吵架了,不动声色地吃完饭,趁着小如在厨房洗碗,特意把弟弟拉到阳台做思想工作:“跟我闹闹别扭就算了,小如又没招你,她一个人照顾我们俩已经够辛苦的了,你收收脾气,别拿人家当出气筒了好不好?”
明杨不自在地别过脸,拉开旁边的藤椅坐下来,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她工作有你辛苦吗?”
“啊?”
“……没什么。”明杨烦躁地抠着椅子的缝隙,嘴角微微下拉,倔头倔脑的,不知道在跟谁较劲。
明蔷呆了呆,走过去蹲到他面前,两手搭上他的膝头,像小时候哄他别哭那样轻轻摇晃:“怎么了?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啊。”
藤椅边摆着一盆新买的绿萝,有几只细小的蚊虫在空中乱舞,明杨一抬眼,对上姐姐温柔的笑脸,心口好像被虫子叮了一下,倏地鼓出一个又痛又痒的小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