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半小时同桌（1 / 1）

高一十一班在二号教学楼的二楼，走廊尽头栽着一棵两层楼高的玉兰花树，每到三月份，雪白的花盛开如停在枝头的小鸽子一样，但在九月份，它不过是一棵平凡无奇的绿树，如同所有树一样。

沈堪磨磨蹭蹭地走进教室，他从后门进来的，抬头粗略地扫了一眼整个教室，他刚刚在大门时看见的那个男生在前面被几个女生围着，正不知所措地微笑着，教室里熙熙攘攘的很热闹，沈堪没兴趣去找有没有自己认识的人，冷着脸径直走向最后一组最后一排。

他昨天晚上跟他爸大吵一架，在公园的长椅上躺了一晚，今天早上溜回家拿了录取通知书和充电宝就一路狂奔来学校了，昨晚那个长椅是又冷又硬又难睡，他根本没睡着，躺着听了一晚上的歌，看了一晚上的星星。

沈堪得不到充足的睡眠的时候就变得很难搞，他会相当暴躁，像一堆靠近炉子的柴火随时可能会着，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犯我者死的气质，任谁看了都想离他越远越好，哪怕他趴在桌子上，都能看到浓郁的戾气化成黑云压在他头顶。

当然不可能会有人那么想不开会坐在他边上啦，但温名沛就没有想那么多，他甚至没看见沈堪，他掏出手机假装有事儿便从女孩中脱身挪向后排，坐在沈堪边上，完全是无意之举。

温名沛挠了挠太阳穴，从口袋里掏出耳机，点开手机里那个绿油油的VOA，教室的喧嚣被人声阻隔在外，听起来像遥隔了十万八千里一样，他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撑着头闭上了眼睛。

前排的几个男生被叫去搬新书了，班主任还没出现，有几个人热心地帮忙拆书上结实的带子，阳光斜穿过厚重的玻璃洒下一片温热的阳光，正好落在后排两个少年的身上。

温名沛白的可以反光，暴露在阳光下的左脸透着水蜜桃一样的粉色，他连头发，眉毛和睫毛都不是纯正的黑色，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淡黄，看上去像染的一样，宛如一个绝佳上品的瓷娃娃，搁在别人脸上只能说是正常颜色的嘴唇，在他脸上就显得更红，阳光一晒，简直像一棵刚摘下来的樱桃。

沈堪趴在胳膊上偷偷打量着他，忽然想狠狠掐一把他的脸，看看他会不会把脸涨成红色，像一个大番茄一样，温名沛好像感受到他的目光了，眼睛睁开一条缝微微侧头看向他，他对视上那双闪亮的眼眸，眼睛的主人对他温柔一笑，就算那是个社交微笑，沈堪还是匆忙地闭上眼睛，不做任何反应。

他更是欲盖弥彰地把头转了个方向，面朝瓷砖和窗户，不去看温名沛，然后他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再醒来时，班主任已经来了，站在讲台上叽里呱啦地讲着一些套话。

沈堪抹了一把脸坐直，懒懒地伸了一个懒腰，然后他看见自己面前的书桌的右上角整齐地垒着一摞书，从下至上依次摆着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历史地理，连学校发的练习本都沿着边儿放在最上面。

挨着这一摞书放着的，是温名沛自己的书，同样的顺序同样的整齐，那一摞书的最上面的练习本上，姓名栏那一处，潇洒地落着三个漂亮的字——温名沛。

沈堪再次偷瞄了一眼温名沛，他正翻着历史书，像在看什么故事一样看得津津有味，耳机已经摘掉了，被他小心地卷好摆在前面，和一支银色钢笔放在一起，沈堪觉得这个人一定有强迫症。

温名沛这时看了他一眼，又是一个抿嘴微笑，手遮在嘴边低声说：“你醒啦，我看你在睡觉就随便帮你把书理了，不好意思呀。”

沈堪挑了挑眉，温名沛讲话有着江浙沪人明显的口音，平翘舌有点不分，尾音总是上翘，讲话喜欢带“呀”和“啦”，沈堪从小长在上海，实际上父母都是北京人，所以他说起话来有点南北混合，但后来他们说话带东北腔全要怪前面那个管戎，老话说的好，把一个东北人丢进人堆里，一小时后得到一堆东北人。更不要说他们几个都认识好多年了。

沈堪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高冷地嗯了一声，他其实有点不知所措，他知道自己也许应该说一句谢谢，但就是别扭的说不出来，于是等他做完思想工作的时候再去说就晚了，所以干脆他就装酷装到底。

温名沛没他想的那么多，他真的不过是顺手而已，前面传下来书他总不能不接，接了也不好直接扔在边上人的桌子上，只能就自己理一本给边上人理一本，等书发完了，刚好也就理好了。

接着班主任说要换位置就把人都叫到外面去排队了，先是男女分成两列，按照身高排好，沈堪是班里男生最高的，所以他站最后一个，前面又是管戎，那家伙吊儿郎当地扭头对他说了一句“yo”，沈堪点点头算是回应，在管戎前面站着的就是温名沛，管戎没骨头似的靠在墙上，沈堪刚好可以直接看见温名沛的后脑勺。

被叫到名字的人一个个进去了，轮到沈堪的时候后面其实还有很多位子，但他懒得搬书，就坐回刚刚的地方，温名沛正站在桌子边理书，见他来了就笑着说了一句走啦，然后抱着一摞高高的书往前去了。

沈堪坐下来摆弄着手机，边上空荡荡的桌子上放着一支钢笔，他看向温名沛的背影张了张嘴，但是没说话，等着温名沛再回来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