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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有死麕(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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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到青羊坡时,已是黄昏时分,草原上空无一人。

“果然已经走了……”,我顿时感到一阵失落,安慰自己道,“也是,只有傻子才会等那么久,别人不过随便说说而已,你竟然还当真了。”

突然,我身后传来一阵异响。我以为是贺楼绰还没走,欣喜地转过头,一看,还是没人。我正感到奇怪,这时,那声音又响起了,来源是不远处的一块石头。

难道是狼?!

我顿时感到有些害怕,□□腰间的匕首,小心翼翼地朝石头背后走去——那里躺着一个人!

见那人穿着盔甲,浑身血污,面色苍白,躺在草地上一动不动。我忙上前去探他鼻息,手刚伸过去,突然,被他抬起手死死地捏住我的手腕。我被吓了一跳,正打算挣脱,却见那人睁开了眼睛,念了一句:

“啧……”

啧?

什么意思?

没等我问出口,那人就又昏死过去了。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搬到马背上,等我回家时,已经是晚上了。阿爹听到了马蹄的声音,早早出了毡帐等我,远远望见我马背上驮了人,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跑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阿爹问道。

“路上遇见一个人,受了伤。”我气喘嘘嘘地道。

阿爹看了眼马背上的人,脸色顿时变了,他迅速地扫了眼四周,见没人,忙牵起缰绳,道:“快回去!”

回到家后,我和阿爹一起把人从马背上卸下来抬到屋里。阿爹警惕的态度让我不由怀疑,便道:“阿爹,这是什么人啊?”

“尧人。”阿爹冷冷地道。

我听后惊得说不出话来,纥古刚刚和尧人打完战,胡古将军还被尧人刺伤,要让别人知道我和阿爹救了一个尧人士兵,怕不是要把我们一起喂给野狼!

“怎么了?”

见我愣住不说话,阿爹问道。

“没,没什么。”,我垂下头,小声道,“就觉得阿爹你胆子比脑袋还大,还好意思说我不守规矩,不听话,也不瞧瞧自己?”

“你!”,阿爹顿时恼羞成怒,想要训我,可翻来覆去没找出什么合适的,只好重重地叹一口气,自责道,“子不教,父之过!”

我埋头偷笑,心道,原来阿爹也不像他看上去那样胆小怕事,循规蹈矩。

待我和阿爹给那人脱掉盔甲后,才发现他身上只有些小伤,那些血大多不是他自己的。阿爹给他把了把脉,道:“只是过于虚弱,并无大碍。你守着他,我去给煮些稀粥给他喝,估计明日自然就会醒了。”

于是,我百无聊赖地守着床上那人,正发呆想着,明日该如何责问贺楼绰放我鸽子一事,床上那人突然大叫:“阿泽!阿泽!阿泽!”

我吓了一跳,只见那人浑身发颤,额头上冷汗涔涔,他紧咬着牙,表情十分痛苦。阿爹闻声赶来,见状吩咐我去打热水来,我忙端来热水。阿爹用毛巾蘸了些热水,替他擦干额上的汗。

“阿爹,他怎么了?”我站在一旁问。

阿爹叹了口气,道:“许是梦里被魇住了,够可怜的。你去看看粥煮好没,煮好了就端过来吧。”

那晚,阿爹一直守着这个尧人士兵,我从未见他对哪一个患者这么用心过。

我突然记起之前有听一些牧民大娘和我提到过,阿爹还住在尧国的时候有一个儿子,也就是我哥哥。后来也不知为何,阿爹离开了尧国来到草原,却儿子留在了故乡,如今音信全无、生死不明。阿爹几乎没和我说过这些事情,可有那么一两次,我和阿爹提到了这些,阿爹虽然从不回答,可他眼中的落寞和悲哀却掩饰不住。

或许,这个尧国士兵,或许让阿爹想起他那远在千里之外的故乡和亲人吧。

果然,到了第二日清晨,那个士兵就醒过来了。我进去看情况的时候,他正摸索着想下床,结果这个人摔在了地上。

我忙跑过去扶他起来:“你才刚醒,别乱动!”

那人看见我,露出了一副困惑的表情。

我见状朝他道:“我叫百里望舒,这儿是纥古部落。昨天见你昏倒在草原上,就把你带了回来。你叫什么?”

那人看了我两眼,然后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我对他的反应有些生气,心想,这人真无礼,我救了他的命,竟一声谢谢也不说。

这时,阿爹来了。

“这是我阿爹。”我朝那人道,“你的伤是他治的。”

阿爹走了过来,手里还端着早餐:“醒了?”

那人抬头看向阿爹,突然瞪大了眼睛,似乎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人一样。

阿爹把早餐放在床边的案台上,朝那人道:“你身上的伤还没痊愈,现在这儿歇几日吧。等伤好了,你要去哪儿就自己去吧。这些东西先吃了。”

那人盯着阿爹看了很久,这时终于说话了,声音极其虚弱:“你是什么人?”

阿爹道:“一个大夫罢了。”

那人不说话了。

阿爹并不介意,反而朝我道:“望舒,你先出去,让病人先安静修养一会儿。”

我对此人印象很不好,能不用守着他实在是太好了,便立马离开了。只是我心里还是不满,这人对我无礼就算了,没想到这人对阿爹也如此无礼,也亏得阿爹脾气好,换了我早把他赶走了!

然而,阿爹并没有赶他走,似乎还以让他好好休养为名,把他留在了家里。

接连五六天过去了,那士兵一直沉默寡言,从不主动和人说话,既然如此,我也不和他说话。我除了知道他叫林子琤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不过他人倒是勤快,经常一语不发地就把家里该劈的柴劈了,该挑的水挑了,该喂的马喂了,还常常帮阿爹理一理草药,总而言之,就是把之前该由于我做的事情全做了。这让我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觉得他除了闷一些外,也没什么不好的。

然而,这一无事可做,就容易想东想西。比如说——

贺楼绰怎么还没来找我?

起初两日我因为赌气没去找贺楼绰,毕竟他自己也“违约”了,可一连五六天过去了,依然没有贺楼绰半点消息,我有些着急了,难道出什么事了吗?我本想去一趟单于庭问问情况,可爹爹这些天总是去军营,我必须得帮忙看家,所以一直没去。

可时间拖得越久,我就越不安。

我记忆里,自从认识贺楼绰后,这人就一直再我周围打转,小时候还常常欺负我,我那时真是恨死他了。于是趁着一次祭祀天女,我偷偷和天女许愿,让贺楼绰消失掉。结果,贺楼绰真得一连五六天都没再出现。起初我还觉得开心,直到后来没藏阏氏来找阿爹时,哭着恳求阿爹去救她儿子,才知道贺楼绰染上了天花,命悬一线。我得知此事后,总觉得是自己的愿望让贺楼绰生病,害怕得不得了。于是以后每天都跑到了天女祭坛,和天女解释我之前的愿望不过是在开玩笑,不要让贺楼绰死掉。结果,贺楼绰竟真如有神助般地痊愈了。我虽因此舒了一口气,但一直心有余悸,担心哪天贺楼绰真得会因为自己,而从世上永远消失……

清晨,阿爹已经去采药,顺便带着林子琤一起去了。我一个人留在家里看家,以免牧民来找大夫时找不着人。我闲得无聊,就去马厩给马洗澡。洗到一半,突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马蹄声和人谈话的声音。

“你快点跟上啊!哈哈哈!”

“你别过去!”

“有本事就追上我啊!唉!你看,这儿有人住,我们去他们家要口水喝吧!”

“你回来!”

我听其中一个声音很是耳熟,又听他们说要来讨水,就走了出来。

刚出马厩,我就看见一女孩骑马立在我家门口附近,她在马上四处张望,似乎在找人。

我走了过去,朝她喊道:“你有事吗?”

那女子闻言朝我看来,我这才发现那女孩和我年纪相仿,穿着一身华丽的骑装。她生得很美,白嫩嫩脸庞因为骑马而微红,像极了映着朝霞的雪山,脸上的笑容亲切而明朗。我想起自己方才洗马时被溅了一身泥污,不禁感到羞愧。

女孩下了马,朝我道:“姑娘,我和我同伴出来打猎,水没了,可以在你家借口水喝吗?”

“当然可以。”我笑着答应道。

就在这时,另一人骑马赶了过来。那女孩见那人,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道:“我同伴来了。”

我看向她同伴,笑容顿时僵住了——来人正是贺楼绰。

少女见到贺楼绰后,急忙迎了过去,道:“阿绰,我就这边有人在家,你还不让我过来!”

贺楼绰并没有回答那个女孩,他从马上下来,径直朝我走了过来,犹豫着像是说些什么。

“你……”贺楼绰道。

我本来以为贺楼绰会和我解释为什么消失这么久,这个女孩又是谁。

结果他顿了顿,望了望四周,道:“你一个人在家吗?百里大夫呢?”

我冷冷道:“采药去了。”

这时,少女走了过来,她搂住贺楼绰的一只手,惊讶地道:“诶,阿绰,你们认识啊?”

贺楼绰皱了皱眉头,抽开了手,朝那女孩儿道:“这是我朋友。”

我冷笑:“朋友可不敢当。”

“你——”贺楼绰似乎有些生气。

我打断他,道:“你们不是要喝水吗?水壶给我吧,我可还有别的活要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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