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何容篇（1 / 2）

数日后, 坞城城中心底下的暗室中传来几声脆响, 冰净棺破碎了一地。原本暗含在暗室中的妖力已经尽数散去。

随着一道白光闪过，一位白衣飘飘的男子。他的气质淡雅脱俗, 有如画中谪仙，只是长相略显凉薄, 眉目中更是透着三分冷清。距离预言中妖界大乱的日子已过一月，人间却是一片祥和的景象。

何容在地下躺了许久，直到禁锢自己的妖力渐渐散去，他才醒转过来。那妖力虽说是禁锢着他，却更像是护着他。他很清楚, 如果没有这股妖力，自己的神魂大概早就消失殆尽了。

至于那妖力为何会突然消失。何容默默地想，也许是因为湛无戚已经死了罢。

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并没有放下一块大石的感觉，反而莫名地有些堵得慌。

三千年前收的那两个徒弟早已不在世间。何容从一开始便知道神仙是孤独的, 从天地的来处，去往天地的尽头，这本没什么。

他这样想着，伸手感知了下自己的白光剑，还在坞城。

纵光往祭台飞去。白光剑被遗落在祭台上，几日前的血迹在地面上已经干涸成一片暗红。他本以为自己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一旦靠近那血迹, 他的呼吸还是不由自主地变得紊乱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知道了那人一直默默地护着自己的神魂吧, 说到底, 多多少少也有些对不住他。

何容略一挥手，地面上的血迹被全部抹尽。他像是一刻也不愿多待似的，拿过剑后立刻离开了此地。

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呢？大战已经落幕，这世上似乎也没有什么事情再值得他去在意。

他漫无目的地在人间游走着，三千年前的那条河已经变成桑田，周遭还栽种了几棵百年老树。三千年前，无人认识他。三千年后，依旧无人认识他。

他正打算离开此地，余光中却瞥见了树下坐着的青年，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到他的脸上，看上去美得妖异异常。

何容鬼使神差般地走了过去，那青年闭着双眼，几缕碎发服帖地挂在他的额前。他的眉眼，鼻尖，嘴角，下颌，一举一动，一呼一吸，都是如此熟悉。

仙本无心，可不知为何，看到他的这一瞬间，何容强烈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强劲有力。

是幻觉吗？他探出神识在他的周身游走了一遭。没有妖力，没有威胁。

他收起手中的白光剑，走近一步，微微俯下身去。

湛无戚躺在树下已经很久了，现在的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饥饿。这种饥饿的感觉仿佛在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他已经不是妖了。

眼前本是红彤彤的一片，现下却忽然昏暗了些。湛无戚睁开眼睛，眼前出现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湛无戚微微错愕，碧绿的眼眸深深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人。

“你出来了。”湛无戚忽然觉得很可惜，当初没有抓紧机会趁他睡着了先割掉他的舌头，现在想动手都没机会了。

“在想什么？”

何容的语气总是淡淡的，仿佛无论何种感情，何种话语，一旦由他说出口，便不由地带了点清冷的味道。

“没什么。”湛无戚看着一碧如洗的天空：“你不对我动手吗？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何容伸手扣住湛无戚的手腕，湛无戚眉头不由得紧皱了起来：“做什么？你掐我手腕能让我死么？”

何容没有回答他，他的指尖飞快地触过湛无戚的经脉，随即松开了他的手腕：“你已经没有妖骨了，用不着我出手。”

原来是为了更准确地打探自己此时的状况。几千年来，他的性子倒是从始至终都未曾变过。湛无戚冷笑一声，闭上双眼不再搭理他。

他面上是变得冷清了，奈何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他无奈地睁开眼，发现何容仍坐在他的身边，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湛无戚感觉自己都要从鼻腔里叹出气来了：“你能别看着我了么？没看见我都落魄成这样了，自觉点离开好吗？大仙人。”

何容凭空拿出两个包子递给他。

包子冒着热腾腾的热气，外皮看上去十分松软，肉的香味透过顶部螺旋的小孔冒了出来，湛无戚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别勾引我。”

何容拉过他的手，将包子放到他的手上。

湛无戚：“给乞丐吗？”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你们仙人说话总是这样绕老绕去的么？就像当初，你杀我真的是因为我太丑了吗？”湛无戚狠狠地咬了口包子，紧接着又有些不确定地追问了句：“我真的很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