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1 / 2)
从院子里出来,白初的脸色很难看,他皱着眉出神,时不时便极轻地叹一声。
祁澋知晓他心中难受,便带着他站到了摊前,向小贩要了一份热气腾腾的梨花糕往白初怀里一塞。温热到有些烫手的糕点终于让白初缓过些心神来,他拈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勾起嘴角笑了笑,禁不住想起了当年和祁澋下山后走的那一段路。
他满嘴清甜,心情霎时间好了不少,一抬眼看去正瞧见祁澋掏出钱袋,一只骨节分明,修长干净的手在小贩生满老茧的掌心里扔了几个铜板,小贩收下钱,笑容满面地冲他说道:“这位客官好生俊俏,下次再来啊!”
祁澋八风不动地点了点头,将钱袋收进了腰间的储玉里,一闪而逝的深竹月色钱包上绣着一只雪青灰的狸猫,他从白初手中取过糕点,牵起人转身就走。
白初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祁澋尚未察觉出哪里不对,白初已三两口将手中的梨花糕咬完,然后伸过手去,掌心摊开来横在祁澋眼前:“给我。“
“……”
祁澋便将手里的糕点全数递给了他,只道他此刻心情不好,凡事都顺着他的意思来。
白初一掌挥出却落在了空处,只好直接问道:“你的钱袋子哪里来的?”
祁澋眉心一跳,恍然道:“你为了这个生气?”
当真是百密一疏了。
白初气闷地说:“这是自然,我如何能不生气?!”
当初正是因为找不着钱袋子,害他丢了好大一个人。
祁澋便又将钱袋取出来还予他,白初接了过来,指尖捏平钱袋的绸布,仔细地看着上边那只雪青灰的狸猫。
虽然祁澋保存的极好,但毕竟也过了这许多年,钱袋已微微褪色泛旧。
祁澋道:“莫要生气,谁叫你总喜欢四处乱走,我想着若是收了你的钱,你便能老实些,后来你走得匆忙,我没能还给你,这才一直耽搁在我这里。”
“嗯。”白初应声道:“这还是当年,千荞为我做的。”
他们几位师兄弟,一人一个钱袋子,袁冽绣的是劲松,木槿绣的是流云,顾然绣的白鹤,琉叙……绣的是同千荞一对的鸿雁。
祁澋不愿他多想,从他手中拈起一块梨花糕递到他唇边,问道:“去年,你为何病了一个冬天?”
白初一愣,张口咬下一角来,含糊道:“云秋告诉你的?”
祁澋点了点头。
白初垂眼一笑,将钱袋子收进了储玉:“也没什么,那日我追上街,结果没寻到你人,回来的时候糕点已被老鼠偷食干净了,我一时气不过,便病倒了。”
“……”祁澋有些无言:“只是一包梨花糕,没了再买便罢,何苦气到病倒?”
白初眉梢一挑:“我就是高兴和那群老鼠置气。”
祁澋笑得既无奈又纵容,忽然拉起人躲进了一条窄巷里,背对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俯身吻住了他,梨花的清甜勾勾缠缠地腻在舌尖,白初一手握着梨花糕,一手拥住祁澋,嘈杂的人声都淹没成了背景,远远地消失了。
分开时白初眼中染上了几分水汽,忍不住追上去啄了一下祁澋的唇,祁澋扶着他的肩冲他笑笑,然后一手抚着他的半张侧脸看着他,敛了笑,轻声唤道:“阿初……”
他眉头皱着,眼中并无喜悦,反倒带着几分愧疚和不安,白初逐渐清醒过来:“怎么了?”
“……”
祁澋抿着唇,他垂下眼去。
白初还待再问,却见巷外的长街忽然喧闹起来,他心中一直便有的恐慌登时死灰复燃,烧得他头脑发昏,浑身都在微微颤抖。他一把搡开祁澋几步冲出了暗巷。
街上所有的人都在看着高耸的长风山,正值黄昏,却看不见那一片天空的晚霞,血色以长风山为中心迅速浸染开,连夕阳都被彻底吞没,山体在轻微颤动,血色愈浓。
白初怔然地看着,缓缓开口道:“长……衢?”
他自己说完也觉得极可笑,便忍不住摇了摇头,极短促地嗤笑了一声,可等他回过头去,看着暗巷中站着的祁澋时,祁澋亦看着他,一双眼睛藏在细密的眼睫之下,看不清藏着什么情绪。
是愧疚?悲伤?还是痛苦?或者,全都有。
这一切都太荒唐了。
白初的神色渐渐变成了木然的绝望,他整个人因为恐惧而颤抖着,就那么僵着脸看着祁澋,看了很久,才终于开口道——
“骗子。”
他第一次在看他时泄出了满眼仇恨,恨到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你们凭什么!凭什么这么做?!”
苍冥已现在掌心,他一脚踩上长剑,迅速向长风飞去。
午时刚过不久,弑崖已赶回长风了。
他面色沉肃冷静,脚下的步子却很不耐,走得很快,未几便到了禁言堂,径直推开门走了进去,长风的弟子几乎全在里面。
顾然也刚回来不久,手里还牵着带回来的季家小公子。入言正弯着腰和那孩子说话,见弑崖推门进来了,才抬起头冲他一笑,指了指自己身边的空椅子。
入言接过那小孩,向袁冽笑道:“这孩子根骨极佳,做你的大弟子可好?”
袁冽可笑不出来,只点头道:“师尊说好,自然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