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 / 2)
整整一夜昏乱的酒局,队里所有人都喝多了,酒坛子撂了一地,有人滚倒在楼梯上,有人趴倒在桌子上,有人在地上的也有人在凳子上的,但没有一个人爬得回房间。既然喝成了这幅德行,第二日自然是上不了路的,启程的日期只好延后一日,大伙儿清醒之后随便咽了点热乎乎的早饭,又各自回房躺倒昏睡了一天。
酒局之后那漫长的一觉里,他又做梦了,梦里依旧乱七八糟,只有些衔接不上的片段,但这一次的地点他熟悉,就在湖阳城。梦里的他也在和人喝酒,但心中很沉,说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的眼神一直跟着一个人,白初记得那个人,是在虚无界中见过的,穿着长风校服的那个男子,他长身玉立,眉目温柔,说话时言词有度,听者无不如沐春风,但他不知为何,总觉得这春风是初春的风,面上暖意融融,其实内里还埋着一丝残冬的冷意,既生硬又拘谨,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在梦境的最后,他恍惚地听见了坐在他身前同他一起喝酒的人对他说:“……执衍这孩子,心眼实在,他知道你在逗他,所以从不会当真,可我这做师父的,难免看着心疼。”
梦到此处他便清醒了。
白初裹在温暖的棉被里,余醉未醒,整个人仍然是昏沉的,他揉了揉宿醉生疼的额角,穿好衣服起身打开窗户。
冬阳没了窗纸的阻碍,径直落满了他一身,白初的手搭在窗棂上,寒风扫过时带走的暖意很快又被冬阳还回来了,他抬起手接住了倾泻而下的光,有些僵硬的勾了一下嘴角,好歹笑了笑。
果然无论这冬天再如何冷,阳光也永远是暖的,会觉得冷的只有人心。
小安比他起得早,这时候从门外跑进来,小脸红彤彤的,举着手里的茶杯冻住的茶水给他看,嘴里结结巴巴地说道:“阿爹,你看,冰……结冰了。”
白初抱起他,揉揉他的小脑袋,看着他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白瓷一样的脸上投下的阴影,小安拿手指在冰面上划了几圈,然后抬起头冲白初笑了笑,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白初呼吸一滞,忍不住抬手在他眼睛上虚抚了一下,莫名想起了那个眼睛同小安一样黑亮干净的役使灵,她很喜欢太阳,很喜欢新鲜的东西,很喜欢他。
很爱木槿。
听说当人总是想起过去的事情时,这个人就老了。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念头让白初觉得有些好笑,不过他的年纪确实算得上老,虽然他长得很年轻,在大部分人的眼睛里,他只有十**岁。
商队的人已经装好车了,武哥在楼下一声吆喝,让白初赶紧下楼,白初便抱着怀里玩冰块玩的不亦乐乎的儿子下了楼,坐上马车继续上路。
行程已经过半,过了湖阳,再往下的一个大落脚点是封阳。封阳是白初再熟悉不过的一座城了,他实在是不太想去,因为他在那座城里能想到的东西大多不怎么美好。不过路线由不得他,车轮沿着路面一直向前滚着,滚了十七八天,还是进了封阳的城门。
长途车马劳顿,队里的人都累得不行,匆匆洗干净就休息去了,但小安孩子心性,见外边的夜市热闹非凡,便总想出去看看,趴在客栈的门框上不肯动,白初看着他又可怜又可爱,只好强打起精神,抱起他出门逛街去。
封阳他十分熟悉,小安又十分乖巧,所以虽然带着个孩子,倒也没觉得多麻烦。隆冬天冷,白初在街边买了一个小暖袋塞在小安怀里,父子俩走了一阵后,白初实在是疲惫,也有些扛不住冻,便预备去喝杯热酒暖暖身子,才走到城内最出名的鸣鹤楼,还没来得及踏上门前的台阶,二楼忽然凌空抛下一个人来,白初人比脑子快,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接住了落下之人,被她撞得滚到在地上。
白初咬牙忍住了喉间的一声痛叫坐起身来,见怀里那姑娘吓得浑身直抖,还搂着自己不敢放手,不免觉得有些尴尬,便扶住她的肩膀柔声道:“姑娘,你没摔伤的话就请起身吧。”
那女子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两人都愣在了当场。
白初心里五味杂陈,原来他救下的竟是云秋,不过云秋可比他高兴多了,狼狈地从白初身上爬起来跪在一边狠命磕头,梨花带雨地哀求道:“白公子,求求您赏个天恩,救奴家的一条贱命!求求你!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