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2 / 2）

像是突然断了弦，又像是突然没了电，外婆的动作停顿了下来，久久，扫帚都没有再落下来，付准有些疑惑地转过头，却看见外婆正在无声地擦拭眼泪。也许是气氛使然，付准也终于哇哇大哭，像是宣泄刚才隐忍的疼痛，他这才涕泗横流，哭得响彻整个小院。哭到脑袋发懵，模模糊糊听见外婆一边道歉一边说命苦啊小准。

再长大一些，付准终于知道外婆所言何为。邻居家的小孩开玩笑说你妈妈不回来了，付准疑惑，为什么？她不是出去买菜了吗？那小孩天真无邪，坦白说是爸妈告诉他的，陈家姑娘出去做二奶了，为了享受荣华富贵，连儿子都不要了。

付准这才惊觉，为什么妈妈买个菜，一年多了都没回来，只是偶尔打个电话而已问候几句，总说快回来了，但一直没有回来。付准跑回家质问外婆，外婆反倒是笑笑：“别担心，小准，我不会离开你。”

我不会离开你。

陈耀兰还算有点良心，每个月都定时给儿子母亲打来一笔钱。还派来几个助理帮忙打点，帮着母亲儿子移居侓城，美曰其名住在城市比乡下好多了，交通便利，教育资源也好，但绝口不提来珮城一事。

有些事是堵不住嘴的，付准初中时知道了自己的父亲居然是珮城传媒界的大亨，家财万贯，但和他没什么关系。而自己的妈妈，为了能过上好日子，为了能和大房太太和谐相处，就这么抛弃儿子，孤身一人来到珮城。但是付准还是期盼着能再见母亲一面。

一切希望都破灭在初三毕业的那个夏天。

付准跟着朋友出去毕业旅游，三天两夜，等到回家却看见倒在地的外婆，他还是个15岁的孩子，吓得手无足措，匆忙拨打120说明地址，紧接着又鼓起勇气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

响铃许久才拨通，付准语气焦灼，混着哭腔，哀求母亲快些回来。

电话那边沉默了，接着陈耀兰低声说道：“小准，你先去医院，明天妈妈就订机票过来。”

看着地上躺着的外婆，付准双手颤抖着握住她的手，紧接着是医生抬着担架，又接着是自己跟着上了救护车，睡着救护车的声响，外婆却在急性脑溢血中离开了付准。

付准想起小时候外婆说，她不会离开他。

那个总是精神抖擞的小老太太，每天做好饭等着付准放学，可是就这样离开了他。

后续的火化还是上次来帮忙的付家助理解决的，母亲依然没有回来，就像以前她说“等我几天就回家”然后放鸽子一般，再次欺骗了付准。

为什么？为什么连外婆的葬礼也不来？为什么要一直撒谎？

葬礼那天乌云密布，却也一直没下雨，就一个劲的闷热，让人喘不过气来。陈家在侓城没什么亲戚，但来了些街坊邻居帮衬帮衬，付准一个人坐在大石头上，看着零碎的几个人给外婆献花，自己心里早已是一片荒芜，连街坊对他的安慰也听得不真切了。

在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到，自己以前总是期盼着母亲回来是有多好笑。陈耀兰一次又一次辜负他的期盼，一次又一次的欺骗，而自己却无限包容，认为母亲只是真的抽不开身……

太可笑了。

高中时付准一个人生活，母亲依旧会把每月的生活费打在银行卡上。付准也毫不客气地用，凭什么不用？

只是没想到陈耀兰不知道是从哪得知，也许是管家通报，也有可能是校方通知，自己17岁后分化成了alpha后，陈耀兰第一次主动邀请付准来珮城。

“你是alpha，付秦龙不会对你不好的，大学就来从珮城上吧？”母亲几乎是哀求的卑微姿态。

Alpha的性别有那么重要吗？母亲不是一直都不希望付秦龙和大房林芝安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吗？

付准挂断了电话，语气冷硬的拒绝。只是没想到第二天早自修，班主任喊他出来，付准才见到阔别十四年的母亲。

陈耀兰三十五六岁了，但保养得当、穿着精致、妆容俏丽，依然像二十多的女人。付准皱眉，但碍于班主任在面前，又不好扭头就走。

等到班主任回办公室，陈耀兰像是挤出些眼泪，走上前握住了付准的手，抬起头说：“付秦龙，你爸爸，查过我的账户，知道了你，还知道你是alpha……小准，能不能和妈妈去珮城生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