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迷踪（1 / 2）
爱就是两个相似的人相互吸引。
——不知道是谁说的，就当是我说的吧
夜色深沉。
二月份已至开春，可北方高原的孟春时节，天依然黑得早。
演习回来大家都落落寡合的，连话都不说。许三多被成才叫出去了，他要是在的话，大家连宿舍都不想呆了。
伍六一破天荒地在宿舍抽起了烟，一根接着一根。他的烟很快抽完了，烟盒里码着整整齐齐的烟屁股，他凝神望着，迷迷糊糊却觉得少了什么似的。
心里空落落，他平时不这么抽烟的。伍六一虽然是老烟民，可他抽烟依然很有节制，一次不会超过三根。今天不知怎的，明知道抽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是一口气抿完所有的烟。
窗户大开着，冷风灌进来，夜色已然降临，安静地笼罩着高原上似水无声的军营。
到了吃完饭的时间，史今鼓动大家去吃饭。
这句话好像点醒了在大雾中迷失的伍班副，他看着空空的烟盒，终于想起来一直以来怅然若失的是究竟是什么。
“小雪呢？”
伍六一闻声回头，发现白铁军和他一样在点人头。
史今也方才如梦初醒，伍六一跟他说，“我去找找。”
史今点头。“那我把饭打回来。”
“好。”他说着，烟盒揣裤兜里就往外走。
“诶。”史今又叫住他。
回头。
“你跟她说，这事儿不能怪她。”史今踯躅着。
“你让她……想开点儿。”
伍六一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宿舍。
春寒料峭。
周韫听史今的话，一直都没有自己计数的习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训练场上究竟跑了多少圈。
红色的跑道，一点点拉长她的影子，她每一步都押上余下的全部力气，好像拼命地往前冲就能把烦恼通通甩在身后。
日影渐渐西斜，她没有抬头，直到云霞消散，漫天星缀。
伍六一来到训练场上。
他没有立刻叫周韫，把水壶放在石阶上，站在白线外面，抱着手臂等。
夜色遮蔽了他的眉眼，他有时很喜欢黑夜，因为浓稠的黑色能够潜藏他的情绪。
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也有难过的时候。
伍六一点了一根烟。
烟是史今给他的，可他在想周韫第一次塞给他吃的可比克薯片。
现在新出了一种薯片叫乐事，可周韫还是喜欢有事儿没事儿拉着伍六一嗑可比克，搞得他现在闻腻了尼古丁条件反射就开始想番茄酱。
那妖女真是害人不浅。
伍六一这样想着，望着跑道上狂奔的那个笨蛋，轻轻呼出了一口灰白的烟雾。
办公室。
高城坐着抽烟，开着窗户，指导员只穿了件衬衣，冻得有些受不住。
他看了看年轻的连长，他脸上还有几分青涩的稚气并未完全褪尽，夹着烟，装出一副很老成的样子，可所有情绪都在脸上写得分明。
洪兴国在七连这么多年，却从未见一向没心没肺的高城像今天这样挫败过。
他清清嗓子，忍不住唤了一声，“老高。”
他没听见。
洪兴国又提高了音量，带了些埋怨：“老高！”
“……啊？”高城如梦初醒，哦了一声，装模作样掸了掸烟，沉声应道：“我觉得你这个提议不错。”
洪兴国说：“我刚才明明什么都没说。”
高城轻轻笑笑，在烟灰缸里掐灭了烟。“出个主意吧。”他说。“许三多什么时候走。”
指导员立即否认，“团长不会同意的。”
“他没有反对的理由。”高城草率地下了通牒。“明天我会跟三班长谈谈，指导员你尽快拿出个方案。”
“老高！”
“这事儿没商量。”高城决心很坚定，可语气淡淡的，好像提不起精神。
指导员在屋子里踱了几步，抽了两口烟，思索许久，才说，“我觉得你有事瞒着我。”
高城轻笑一声，低头，“我想让你找三班那个周韫谈谈。”
什么三班那个周韫，七连还有几个周韫？指导员看见连长那个躲闪的目光就觉得不对劲儿。
“他瞒我什么事儿？”指导员选择坚持自我。他断言，“跟小雪有关？”
高城把脑袋埋进桌子里，闷闷嗯了一声。
“你……你不会跟她……”
“我跟她犯错误了。”高城瓮声瓮气地说，手把头发揉成了鸡窝。
还是他二表哥了解他啊……洪兴国感叹着。
顾绍衡早就说过，作战部队收一个妖女铁定就是祸害，他临走时还千叮咛万嘱咐指导员，一定要把他大表弟看住了，可没想到啊没想到……
木已成舟，他竟然毫无察觉，这个指导员当的真该下岗。
“什么时候？”洪兴国固执地问。
“新兵连。”
哦，还好还好。指导员松了一口气。
毕竟不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顶风作案，在何红涛那个四眼仔眼底下犯了事儿没被发现还是很正常的。洪兴国这样对自己说，他很快又对自己的工作能力恢复了信心。
“她也真沉得住气。”指导员感叹着。
“嗯。”高城闷闷应着。
“她今天拿这事儿呛我，我跟她谈不下去。你找她谈谈，随便聊聊史班长退伍相关事宜，看她松口不松口。”
高城说着，望着窗外的夜色。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看来，今晚必将是个不眠之夜。
周韫看了看天相，弦月西沉，快到七点钟了。
她怕回去晚了班长着急，袖子蹭了蹭脸上的汗，调头往回走。
远远地，看到有一个人挡住了身后的灯光，照出一道黑色的人影，慢慢地朝她走来。
周韫不由得放缓了步子。
“满意了？”他沉着一张脸，面色隐于漆黑的夜色之中，伸不见底。
“你还要坚持吗？”
周韫抬头，看了看面对神色威严的伍六一，也说不出话，低下头，闷头往宿舍走。
伍六一忽然跑开，再回来时，手里拎着他的水壶。
他把水壶递到周韫跟前。
周韫伸手接过，小声说了声谢谢，一肚子灌了下去。
跟喝酒买醉似的。
伍六一低着头，静静地望着她，等着她。
“伍六一。”她委屈着，“你能不能给我根儿烟啊？”
伍六一没说二话，摸出烟盒递给她。
周韫抽出一支，眼下是那个人递来的打火机。
“谢谢。”她低头把烟叼进嘴里，对着火苗轻轻一吸。
红色的火花亮起，在黑夜里像一只小小的萤火虫。
周韫把烟和火机还给伍六一。
“我觉得我特失败。”她神情格外低落。
“咔嗒”的一声轻响，伍六一也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你不用这么觉得。”他打断了她。
“不是你失败。”
周韫因为不会抽烟，手里烟燃的很快。
她其实并不喜欢这个味道，只是点了一根，深吸一口，让烟草浓郁的气息烧灼肺腑，再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这样心里会好过一点。
伍六一轻轻吐出一口烟圈，白色的烟雾弥漫，夹杂着烟草燃烧散发的浅浅浓香。
风吹开了他的衣襟，周韫钻进他怀里，小手圈住了他的腰。
“子不教，父之过，都是我这个师父没有教好，他不知道，所有才犯了错……”
伍六一在风里长长地吐了一口烟圈，他能感觉到她的眼泪。
“伍六一……”她在怀里闷闷地唤着。
伍六一嗯了一声，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无声地宽慰着。
“你说句话呀！”
“说什么？”
“随你说什么！”
他吸完最后一段香烟，丢在脚下，轻轻踩灭。
“回家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