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3(2 / 2)
伍六一在太行山脚下长大,黄土高原上,风沙格外的大。
长年暴露在风沙下,他脸上的皮肤已经很粗糙了,此刻尚在病中,气色不好,脸色发黄。
可是架不住……人家长的真他妈好看啊!
或许是皮肤不好的缘故,一眼看过去,当真是毫不起眼。可当你注意到他以后,越看越耐看。
浓浓的剑眉,桃花眼,鹅蛋脸,寥寥几笔,就画出一位美人。
没有繁琐的笔触和装饰,最简单的笔法,描摹最精致的脸庞。
又因为饱经沧桑,磨平了尖锐的棱角,刻下一道道痕迹,顶过来,就是顶天立地。
“平生多磨砺
男儿自横行
站住了是个人
有情义有担当
无依无傍我自强
这一身傲骨,敲起来铮铮的响……”
隆隆的鼓点敲起,周韫情不自禁,弯下腰,一点一点的,凑过去,凑过去……
像是被一束看不见的线牵引着,她一点点凑近,他鼻息已经扑到了她的脸颊上,四肢冰凉,麻麻的,心底却是痒酥酥的……
她的气息越来越重,好像这不是一吻,而是要将她的灵魂都抽去了。
胸腔里情思翻涌,像沸腾的岩浆,叫嚣着喷涌……
在这样的状态下,接触到他的双唇,他必会吸走她灵魂,把她的心从身体里剥离……
冲动,激情,欲望,还有没来由的感动。
她闭着眼睛,睫毛上没来由的挂着泪珠。
终于得到了渴盼已久的东西,又如何不是喜极而泣?……
此时此刻,脑海里只有一个词。
醉生梦死。
可……
可是……
将要接触到他的嘴唇时,却有一股与她心底的欲望相等的反作用力,在他周身形成了一道强大的力场。正如同名磁极无法靠近,她觉得自己即使用尽全身的力气,都没办法打破规律法,消弭无形排斥着她的场力,靠近他的身体。
大脑在那一瞬间,想过很多东西。
她想不顾一切地吻下去,可是想到,伍六一这样的孩子,应该还是有初吻的。
他的初吻一定还在的。
可她呢……
周韫不是第一次踏入伊甸园,伊甸园里也不只有亚当和夏娃。
那是世俗与伦理的禁地,见不得光,可只要插上恶魔的翅膀就可以飞翔。
可正如鱼离开大海便不再是鱼,人离开大地……也不再是人。
恶魔们离开大地,便开始肆无忌惮追逐着**。
那是他们为人时,道貌岸然斥为不齿的东西。
禁地中生长着一种禁果,在春天开出白色的小花,柔软的花瓣里包着鹅黄的蕊。花蕊带香,清洌甘甜,整个空气里都漂浮着甜丝丝的味道。
于是禁果引来了恶魔,恶魔又生出情/欲,情/欲衍生出贪婪、疯狂、幻灭、银秽、恐惧……如果人间曾被误认为地狱,都因为这些情感。
道法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
周韫晃晃脑袋。
三生地狱吧,应该。
毕竟她也曾是一颗会开花的树。阳光下,慎重地开满花,朵朵都是前世的盼望。
可是她还没等到归人,就被恶魔无情地攀折了。
……所以好好的树为什么非要开花?
横竖不是在东风里零落,就是被恶魔摧折。
那么花开了为什么又要结果呢?
早晚不是烂进泥里,就是被恶魔摧折。
不,不,如果这些都是已然律法,无法挽回的话——那么至少,一定要遵守花期。
开早了,终归是等不到你爱的那个人,就死在魔爪之下了……
周韫低头,看了看自己。
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按照节律,二十岁的少女正值花季,可她却早已经入土了。
她觉得自己就像个被人啃过的果核,一人一口,啃干净以后,就随手扔在路边,生了黑色的霉斑,在空气里慢慢腐烂,散发出硫化氢那种臭鸡蛋的味道。
可伍六一是仍挂在枝头、还接受着新鲜养分哺育的青苹果,他甚至还未成熟,还未离开母亲的怀抱,每天迎接朝阳,吹拂雨露,从内而外,每一个细胞都分泌出清爽的果香,弥漫在空气里,甜丝丝的。
咬一口,清脆,甘甜。
可是一口过后,失去了果皮的保护,白嫩的果肉就会氧化,变得枯黄,最终脱去所有的水分,也发黑,发臭,被人类扔到沟渠里,满满的腐烂,死掉。
她怎么舍得……
what the fuck!
她为什么……披着鲜艳明丽的皮囊,里面却早已被掏空,只剩下腐烂腌臢了呢?……
不像他,青涩的果皮之下,依然是干净清甜的果肉,充填得紧实,保持着商品未拆封的样子,完完整整的……
泪水早已打湿了脸颊。
她明知道她不该想的……做妖非吾愿,苹果不可欺。有时候尽了义务,却未必要奢求可以履行权利。付出就够了,何必索取呢?
她吻他的眉眼,吻他剃的很短的胡茬,吻他生硬的短发,甚至顺着下巴吻进脖颈。她的爱有多浓,吻就有多么狂热。
像一座喷发的火山,轰轰隆隆一炸,无数热球冲入高空,又坠落到地表,直至铺满大地,再一层接一层地叠加,流淌,好似永远不知疲倦……
那天她亲遍他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唯独不敢吻他的唇。
伍六一又没有睡着,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泪水像雨点一样落下来,温热,滑落时很痒,烫伤他的心。
还有她忍不住的啜泣。
她在他脸上很放肆地拥抱,放肆地哭泣,放肆地发泄自己的□□,却从未想过他也会被惊醒似的。
万幸,他只是装睡。不然他不知道,若是自己就这样迷迷糊糊地醒过来,迷迷糊糊看见她,她一定会立刻逃跑。
那她要是还没哭够,怎么办呢?
有多少次,他都想睁开眼睛,告诉她他醒着,然后抱住她,让她栖息在他臂弯里,就够了。
这辈子,要是他能够护着她,他一定不会再让她自己到外面去,一个人去面对那些禽兽。
就是他养她一辈子,她什么都不做也是可以的。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生生忍回去。他还没想好醒过来要怎么面对她,怎么跟她说,她才不会被吓跑。
既然这样,就装睡。
睡着的人是不会把任何人吓跑的,他还可以做她的港湾。
“你嫌我吗?”小雪哭着问,声音哽咽的说不出话。
她怎么老是哭呢?
伍六一不能忍受,他的小雪想哭时他却不在她身边。
哪怕是装睡也不可以。
恍惚,本来就恍惚,现在更恍惚了……
头疼的要炸了。
就是这个时候,她都没有忘记中午要亲手做饭。
哭哭啼啼往外走的时候,还不住用袖子蹭着眼泪,哼哼唧唧的,跟个猫儿似的。
如果她能变的话,周韫一定会变成猫。毛色纯白的波斯猫,一个巴掌那么小,叫他随时都可以把她揣在怀里。
那样多好……
“笨蛋。”
伍六一转过头,泪光模糊。
“心疼都来不及,我怎么可能会嫌你?”
心猛的一痛,眼眶酸涩,酸涩泛到喉中,他哽咽着,带着颤抖的哭腔,跟她说:
“我又怎么舍得……嫌你。”
泪光里,光影明灭闪烁。
视野变成了五颜六色的光斑拼凑成的万花筒,轻轻一掷,成空。
《后记》
第二天清晨,高城叼着烟,望着办公桌上放的交委罚单。
他想着刚才史今跟他说过的话。想了许久,从抽屉翻出了自己的机动车驾驶证,干脆地离开了办公室。
真拿她没办法啊。
可既然宠了,干脆就宠到底吧……
***我是润喉糖***
四年后。
周韫眨眨眼睛,问身旁的男子:“你这辈子有后悔的事情吗?”
那人不解:“怎么了?”
周韫偏着头想了想,把问题又详述了一遍:“如果有逆转时空的魔法,让你可以一觉睡到小时候,你会不会想去做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揉了揉了揉她的短发,说,“你直接说‘穿越’我也可以理解的好吗?!”
“……”周韫胃疼。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呢?”她托着腮,大眼睛清澈如水,望着面前的男子,叫他的心没来由地发痒。
他认真思考了一下,很久以后,才回答,“我想跟我妹妹交换生日。”
“为什么呀?你喜欢狮子座吗?”
“……”她这么傻到底是怎么活到二十四的?
……哦,对了。差点儿忘了。那笨蛋前几天才“死”过一次。
他垂眸,黑色的眼睛像最纯粹的夜空。
“我就会告诉我爷爷,我想去梁城念书。”
他直直盯着周韫的眼睛,凶相毕露,却委屈巴巴的,俨然一只吃醋的狮子狗。
周韫脸颊微红,轻轻低下了头。
那人绷着下巴,又继续道:“我要跟你上一个幼儿园,一个小学。我那么聪明,随便带带你,一准儿能考上外国语中学。这样你就遇不到那个禽兽了。”
呃……
听起来蛮不错诶。
看见周韫偷笑,他撇了撇小胡子,洋洋得意地继续道:“我要跟你一直坐同桌,高二拉你去学理,然后一起考军校!”说完,他又自恋地笑起来,“浅浅呀,你放心。有我在,谁敢打你主意,我可劲儿揍他去!”
她捶了捶他肩膀,“高城,你说我会不会是得臆症跳楼了,等再醒来时,却发现这六年原来都是我做的一个白日梦。”
高城却心里一紧,“你就那么见不得自己好吗?”
她笑了笑,露出一颗小虎牙。
“你跟电视剧里的主角一样好,但是我小时候可笨了,你肯定不会喜欢我的。”
“不是说好了穿越吗!我带着记忆去找你,然后先下手为强!”
她低着头笑起来,有些羞涩,像一串银铃,在和暖的阳光里微微闪动。
“浅浅。”
“嗯?”
高城摸着肚皮,懒懒说,“我想吃千岛酱了。”
湛蓝的天空,悠悠浮动着几朵碎云。
就像一切刚开始时候那样,少年怀抱着一个美好的梦在黑夜里负重前行,衬着头顶的白云,朝气蓬勃,如玉亦如歌。
(最后一句倒数第三个逗号后面的三块是Twentine大大写的,我超级爱最后那个如玉亦如歌,自己编又不通顺,就把后半句都复制过来了……)